卷之二 双雕庆(2)
见一个家人。只见三四个长大汉子,说是太爷路上招的家丁,今差他到船来迎接奶奶。仇氏道:“家人们为何不来?舅爷在哪里?”家丁道:“通在衙里没有来。”仇氏忍着一肚皮气上了轿,又唤两乘小轿抬了两个老妪,到得私衙,仇氏下了轿,正待发作,家丁道:“老爷去接新按院了,不在衙里,且请奶奶到后边房里坐,舅爷和大叔们都在那边。”说罢,引仇氏并两个老妪到后面一间僻静房里。仇氏才进房,家丁便把房门反拽上,用锁锁了。仇氏大怒道:“如何把门锁了!舅爷与家人们何在?”家丁道:“且休问,待老爷回来便知端的。”说毕,竟自去了。仇氏只道丈夫奚落她,十分恼怒,却又一时没对头相骂,只得且和两个老妪在房里坐地。
直到黄昏以后,听得外面呼喝之声,说道:“老爷来了。“仇氏准备着一天凶势,一等他开门,便大骂天杀的,恰待一头拳撞去,抬眼一看,火光之下,却不见丈夫,却见一伙十来个人,都身穿短衣,手执利刃,抢将入来。仇氏大惊,只见为头一人喝道:“你还想见丈夫么?我实对你说,我们都是山东晌马好汉,你丈夫已被我们杀了。方才什么舅爷与家人也都杀了。你今从我便罢,不从时也要杀哩。”仇氏吓得跌倒在地,头脑俱磕破,血流满面。两个老妪抖做一块,气也喘不出来。那权小五就地上拖起仇氏来一看,见她相貌丑陋,且又磕破面庞,便道:“啐!这妇人不中用,只把她拘禁在此罢。”遂麾众人出房,对着仇氏喝道:“你住在此,不许啼哭!若啼哭便杀了你!”仍旧把房门锁闭,只留一个关洞,送些饮食与她。仇氏此时无可奈何,只得苟延残喘,终日吞声饮泣。正是:
夫人禁锢侍妾,强盗禁锢夫人。
前日所为之事,今日反乎其身。
看官听说:原来当日权小五正在私衙,闻樊家家眷到来,本要哄她进衙,男子杀却,妇女留用。不想那日恰好察院按临,急欲往接,一时动手不及。况府中衙役众多,耳目切近,私衙杀人怕风声走漏。又见樊家来的人不多几个,料也容易处置。因此吩咐假家丁只将舅爷与家人拘禁密室,奶奶与老妪另自安顿别房。后见仇氏丑陋,便也不去点污她。且拘留在那里,等起身时再作计较。其萛此时仇奉和家人们都未曾死。
如今说仇奉的兄弟仇化在家,闻得妹子同了哥哥赶到妹夫任所去了,想道:“此去必与妹夫争闹。官上不比家中,不要弄出没体面来。须等我去解劝她才好。”于是带了老仆,星夜兼程,赶到扬州。才入得境,只见有大张告示挂在市镇,上写道:
扬州府正堂示为禁约事:照得本府继任以来,清介自矢。一应乡亲游客,概行谢绝。嗣后倘有称系本府亲识在外招摇者,严拿重究。地方客店寺观不许私自容留,如违一并重治。特示。
仇化看了,忖道:“此必我哥哥去惹恼了他,以至于此。这般光景便到他衙门上去,料也没人敢通报。不如等他出来时,就轿子上叫住他,难道他好不认我?”算计已定,便隐了太守乡亲名色,只说是客商,就城外饭店上歇了。次日,吩咐老仆看守行李,自己步进城中,等候知府出来。刚走进城门,只见一簇执事喝道而来,街上人都闪过两旁,说道:“太爷来了。”仇化欢喜,也立在一边,看那执事的一对对地过去,到后面官轿将近,仇化恰待要叫将出来,只见黄罗伞下端坐轿中的却不是他妹丈,仇化惊问旁人道:“这什么官府?”旁人道:“你不见他印匣封皮上,明明写着扬州府正堂?”仇化道:“莫非是二府、三府权署正堂印的么?”旁人道:“这就是簇新到任的樊太爷了。”仇化听了,好生惊疑,连忙奔到府前,等候他回府时再看。只见那个官员果然进了本府后堂,退人私衙去了。仇化一发猜详不出。再去访问府中衙役道:“这樊太守是哪里人?叫什名字?”衙役说是景州人,姓樊名植,新科进士选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