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段 莲峰金谷试冰心 盈盈芸窗论诗话
儿,怎了怎了!”生曰:“我若有一日化了女子,得如你的面庞,必以普爱为心,定要度尽天下美男子。”采苹掩住双耳曰:“污耳!污耳!”生笑曰:“我又不曾弹琴,怎么就装聋了。不要假惺惺,同我到房中去,还要烦你带一回简。”采苹曰:“今后我一人是断不到你房中了。”生曰:“好没有见识!《西厢》云:绿莎茵铺着绣榻,牡丹台紧靠着湖山石边。其人其事只在眼前,怎独怕到房内?”采苹回身曰:“离了你的孽眼如何?”生拽住曰:“离了我的眼,离不了我的心,走也无益。”采苹曰:“不要胡缠。我有句知心话儿对你说,你来时我院君见了千欢万喜,欲将姊姊许配与你。这几时不闻提起,想为从中少了冰人撮合。果若此事得谐,何虑妾非君有?怎的不解求凰只要与莺儿作对?”生曰:“听汝衷曲,好难消受。只是方寸中如围城待救,若必待操兵教士方才入援,亡无日矣!”采苹笑曰:“十指染黄连,且替我苦手借作守。我来久了,怕姊姊怪迟,要寄回简,快去写来,我在窗外等你。”
石生进房,采苹隔窗曰:“你若欲图后会,复简还须谢过。他是封好了来的,你也封了带去。”生曰:“言甚有理!”即和一绝于原诗后,缄好出付采苹。采苹持回,盈盈展见所和诗云:
细语触幽襟,藏羞借月阴。
相如虽病渴,不敢复弹琴。
看毕,知其愧悔,私心自喜。
越数夕,生复投诗约会。是夜月出甚迟。石生坐待久之,闲展棋枰于灯下布局。采苹提茶炉进房曰:“香车到了,快些迎接!”石生出户,遂邀盈盈入斋。盈盈见棋曰:“好一局斜飞格!”生曰:“候久不至,学个闲敲棋子落灯花。”二人坐下,生曰:“余设此坐相待久矣,只是荒斋尘坌,有亵红妆。”采苹曰:“不要过谦,不是相公贵宅。”生曰:“姊姊今宵枉顾,乃主中宾,我便是宾中主了。”盈盈曰:“蜗居淹屈,妾心正自抱惭。”生曰:“自顾尘凡,假仙人之馆,复得接仙子之言,何异向丹台石室,与麻姑、飞琼共谈世外。”盈盈曰:“仙居密迩赤城,曾否采药一渡石桥?”生曰:“欲访仙踪,寸心徒切,今幸深入花源,庶几不羡刘阮。”盈盈曰:“妾览刘阮遇仙事,深为慨叹。弥月之游,归历数世,退无所依,进不复遇,何仙家之无情,二子之不幸!”生曰:“采药奇遇,古今谁不欣羡!今被姊姊道破,使人失惊!”采苹曰:“山中七日,世上千年,石相公到此几时了,怎不动家乡之念?”生笑曰:“正在迷时,何忍即醒。”
俄而茶熟,二人品茶。采苹收拾几上棋枰,将子匀散曰:“待我破了这一局。”生按棋枰向盈盈曰:“手谈定然高妙,还希赐教!”盈盈辞曰:“虽略知布子,非橘中之敌也。”生固请,盈盈许之。采苹曰:“掩上了门,做个关门杀。”生曰:“你不要岸上高三着。”采苹曰:“我不管论成论败,也不管说战说和,只袖着手静观鹬蚌。”盈盈侧目视之。生笑曰:“怎不说从旁看打鸳鸯结?”采苹曰:“姊姊的棋是没有结打的。”二人开枰对弈,石生故落数子。局终,采苹数子曰:“若争个手也便扯平。亏杀姊姊中心有眼,石相公便败在这里面了。”生曰:“姊棋妙于琴,诗奇于字,想来画学也应入微。”盈盈曰:“自笔笑学书,便亦旁及花乌。偶然灾纸,自以为工,愧未能登管夫人之堂奥耳!”采苹曰:“石相公何由知姊姊善琴?”生曰:“初入名园,焦尾之音早有好风吹送,至今犹铿然在耳。”二人始悟弹琴之夕被生听见。
盈盈向生曰:“竹笥定多佳名,何不使尽观鸿秘。”生出游草一帙,盈盈览毕复索。生又出旧作数十篇,盈盈诵了曰:“激楚处仿佛《离骚》,庄整处直登《雅》、《颂》。君才殆天授,非人力也。”。生曰:“一经品题,石武石夫碔砆化为良玉矣。”盈盈曰:“题中所称松、云为谁?”生曰:“契兄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