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段 妙婢灯前双遣候 纤蛾月底乍相逢
轮到碧窗。
看毕,如纶音降自九重,欣喜欲狂。时晓日方起,生向日祝曰:“安得移天手旋转东西,你便从此而落!”
捱至亭午,觉此日倍长,量着阶前日影,百般难得移动。又将铜瓶内换上鲜花,笔中头拔去髡管,收拾得砚几清妍,签轴齐整,意料金钗客今夜稳来,好备清赏。盼到夕阳已落,檠火初红,心内愈加急切。又虑散人到斋,只得在房中坐待。等到初更将尽,寂寂园亭并不见些影儿动,但听得园中飒然一响,便喜得心上陡然一惊,悄然行到角门外侧耳静听,平日犹闻笑语,是夜声息俱无。起望庭内,见窗扉俱阖,寂若无人,一庭明月浸着几个花盆。有个小小花猫睡在墙角边绿瓷墩上。石生大异,回到房中取诗细看,自谓无差,又疑:“难道是采苹戏弄?取前日诗题对看,字迹又皆出于一手。坐待片刻,复到墙角窥探,依旧悄然,真弄得垂首丧气。又倚着湖山呆呆坐了半晌,神情昏倦,不觉矇眬睡去。
时将夜半,采苹轻轻启户,行出门来,见生倚石而睡,风露满身,叹云:“好一痴情种子,又堪怜又可笑!”抚之醒曰:“痴儿,何自苦若此!”生惊觉云:“你来了,真教人望得眼倦。姊姊在那里?”采苹笑曰:“在你心儿上!梦儿里!”生曰:“好姊姊,休得奚落,怎么还不见出来?采苹曰:“又不是烽火征兵,这时节他还肯出来?”生曰:“我也疑早上之诗又是前番话柄,姊姊言而无信,赚杀人也!”采苹曰:“不要错怪人。偶值院君抱病,他在房中侍寝,不得出来。我怕你呆等,特来回你一声,今晚是不能践约了。”生曰:“我却不信,这害病的不前不后,偏偏害在今夜?”采苹曰:“不来由他,不信由你,我既受托,无非尽心而已。”
言毕欲行,生搂住曰:“闺门权柄往往操之汝辈,你也难推干净!姊姊不来,休辜了今宵风月,屈你到房中一叙。”采苹曰:“你是我本房取中的,那里有门生调戏老师之理?这却断难从命,快些放手!”生强之曰:“如此见弃,子心何安?”采苹曰:“我心匪石,不可转也。”生笑而释之,采苹负惭而去。”
石生回到书房,拊髀叹曰:“只图一见,其难如此,怎如我梅娘、柳娘,晨夕得把臂谈心!”因取匣中雁图展玩,触起从前愁绪,追忆临期相订之语,未知二女果否情真,又不知此行何日得遂良缘,何日得返故里。思前想后,将从早至暮一腔喜气都化作短叹长吁。默对孤檠,竟夜不寐。
次日无聊,行到寺中消遣终日。回来走进书房,却正要关门,闻采苹呼曰:“关了门不要上闩。”生见其来,却又私喜,故恼曰:“你还来做什么?”采苹曰:“若依你那样¥陷,原不该再来,只是难为了那一个!”生曰:“我只要你将功赎罪,姊姊今日可来?”采苹曰:“他已在山子后,你且不要出去,他今晚也未必到你房里来。我端这条凳子到外面,让你两个坐坐罢。”石生喜得心慌手乱,连忙穿衣伺候。
采苹来引盈盈出园。盈盈常服淡妆,缓缓行到池边,故意倚栏玩月。采苹进房曰:“姊姊出来了,请出去。”石生整冠出房,采苹曰:“姊姊,石相公出来了。”盈盈回身,石生近前施礼,盈盈答礼毕,各各含惭无语。石生作意道了一声:“姊姊请坐。”盈盈低垂粉颈。石生左寻右想,竟没一句话儿开口。采苹旁立,忍不住欲笑,避入石生房内。生曰:“深慕姊姊闺蟾学士,今晚得挹兰芬,调饥顿释!”盈盈曰:“妾山陬鄙陋,谬语知书,徒贻笑大雅。”二人语毕,半晌无言。盈盈不禁羞腆,轻呼:“采苹!”采苹故意不应。生亦自觉含赧,又寻思曰:“前夜颁题,匆匆报命,愧同蚓窃蛙鸣,能不使丽人齿冷。”盈盈曰:“先生班马奇才,妾浅见寡闻,何能窥测!”语毕,又复默然。盈盈复呼:“采苹!”采苹又不应。生代呼曰:“采苹姊!”采苹出房曰:“姊姊,我们进去,改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