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思故乡浩然有归志 恣顽皮蓦地破私情
照寺随喜,看见教头搬演戏法,实在神妙。因为被朋友们拉着逛地方,不曾招呼得,又不知尊处在那里,不便拜访。恰好几天里头事情忙,直到今天才得个空儿,请教头来谈谈。找们一别有十多年了。”寇四爷道:“正是。有十三四年了。”万员外道:“那大找看见一位姑娘,踏涕上大的,不知是那一位?”寇四爷道:“那就是小女。在贵府的时候,还抱在手里呢!”万员外道:“哦!原来就是他,长得那么大了,怪不得我们要老了。有十八几岁了罢?”寇四爷道:“才十四岁。”万员外讶道:“十四岁,为甚长得那么大?哦,是了!想是你天天教他拳棒,身上的筋骨操练得强壮了,所以长得快些。不知可有了人家没有?”寇四爷道:“没有呢,这几天正想和他拣个女婿。”说罢,便把缀了珠于在靴头上,谁摘了去便嫁给谁的主意,说了一遍。万员外听了,吐了吐舌头,忽然又笑道:“教头,你好役主意。近来少林派的拳脚,各处都有,万一被一个和尚摘了去,难道你就招个和尚女婿不成?”寇四爷听说,脸上红了一红,又把当汤只说是赌赛,如果摘了珠子的人是合意的,便去说亲;是不合意的,拼得送了这颗珠子的话,说了一遍,万员外方才点头木语。两个又叙了些别后的话,万员外便留下寇四爷晚饭。晚饭中间,喝了几杯酒,不觉时候晚了,他住的客店,本在外城,此刻来不及出城了,只得就在万宅住了一宿。
晚上,万员外方才和寇四爷谈起正经话来。问道:“前几天看见教头搬演的戏法,实在神妙,但不知内中是甚么道理?明明上了天,何以忽然又在地下呢?”寇四爷道:“这不过一点掩眼之术罢了,何尝真的上天人地。”万员外道:“不瞒教头说,近来京北一带,有一种甚么八卦教,专门以邪术惑人,骗人人教,顺天府和直隶总督已经严饬地方官严密查拿。像教头顽的,原不过是个顽意儿,不要叫地方上看见了,疑心是个邪教的党羽,那就费了唇舌了。所以我请了教头来知照一声,这是我们相好一场,照应的意思。至于拳棒呢,只管耍不妨。还有一层,你那位千金择配之法,未免近于儿戏了,万一配上了一个陕西、甘肃的人,岂不是嫁得和充军一样么?这件事还要再设善法的好。”一席话说得寇四爷唯唯称是。又问起万员外进京以来的光景,才知道万员外自从进京以来,便干了个小功名,分部行走。办了一次陵差,得过两回保举,升了郎中,分在刑部,已经补了缺有两三年了。
寇四爷盘桓了一夜,方才辞了回寓,将万员外的话,一一和四娘说知。四娘道:“外头风声一节,自是亏得员外知照,至于拣女婿一节,我早就说过不妥当的,是官人一定要如此办法。”寇四爷道:“好在顽了几天,总不曾有人摘得去,此刻只索罢休。倒是外面有了那个风声,我想弄拳棒也有点不便,我们不如回南去罢。”四娘听了,正遂心怀,夫妻两个便料理起来。阿男得知,更是满心欢喜。诸公,须知他夫妻父子统共只有三个人,就存了三样心事:寇四爷无非为到了几天京城,便赚了若干吊钱,打算回家去再置一两亩田地。寇四娘是欢喜着回家,向余家提亲。阿男呢,一心只有个秦白凤,打算回去了,便要设法嫁他,以遂生平之愿。古人说得好:“三人同心,其利断金。”他至亲的夫妻父子,只有三个人,就存了三条心。虽然外面没有甚么违拗,但是心里已是各向一边,这就是离心离德。这离心离德,是天下第一件不祥之事。在下每每看见世人,今日说团体,明日说机关,至于抉出他的心肝来,那团体两个字,便是他营私自利的面具。那机关的布置,更是他欺人自欺的奸谋。一个团体之中,一部机关之内,个个如此,人人这般,你想,这不是离心离德么?你想,这不是不祥之兆么?嗳!一个团体如此,个个团体如此,一部机关如此,部部机关如此,你说中国的事情,那里弄得好哪?有人说道:“喂,说书的,不要只管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