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四 回 赵青云默识宦谱 余宝光偷填官凭(2)
,旁观者清’,或者事不要紧,有法子挽回也保不定。你先急坏了,真怎么了?”说着,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又呜咽个不了。他只是垂头不答,望着大家翻白眼。太太、小姐、少爷东一句,西一句,偏要他把什么不了的事说出来,大家好想法子。他被老婆、儿女逼不过了,咽了一口气,方才一五一十把数实收合不成数,缺少一张的事说了出来。太太接口道:“我怕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原是为着这个,有什么要紧!”他道:“你妇人家晓得什么!这比不得别的东西,缺少可以赔得出的,这是无价之物,倘若误裁发出,别人得了去,填个道台,或是填个大花样知县,银子就是上万的数儿。总局是公事公办,这一笔巨款就要着落在我身上。我一个穷候补,怎么赔得起!虽说赚积了千多银子,拿出来补平色都不够。这还是小,倘若是有人陷害我,在上头说句闲话,追问起来,更是不容分辩的。加我个捐输舞弊罪名,那就可重、可轻,至轻也是个出口。我偌大年纪,还能到新疆、黑龙江去走一趟吗?”说着又不住落下泪来。太太听了有这样的事,不由得也痛哭不了,抽抽咽咽地叫儿子、女儿:“你们去替爹爹仔仔细细再统统数一数,不要你爹爹急昏了,数差。”说着自己也站起身来,带着儿女们分头地数去,闹得一片。还是只有二千四百九十九张。太太眉头一皱,叫声:“老爷,你这件事从没有经过别人的手,自办起头一直到现在,都是你公孙两个。叫宝光来问问,不要他弄错了。”便吩咐老妈子,喊外孙少爷来。老妈子出去,一刻回来说:“外孙少爷打早起出去,连午饭都没回来吃。”太太道:“叫王福去找他回来。”这里少爷、小姐把一些实收归好了,扶着老爷上床躺下。
等到二更多天,宝光在外头吃得烂醉回来,在外公房里打个照面,躲到厢房去睡觉。太太看见他脸上像关老爷,一步三跌的,还能够问他什么。心中又气又急,一言不发,由他睡去。等到明天再问。提心吊胆地扶侍老爷,生恐怕又闹别的故事。一夜到明何曾闭眼。等到第二天天才亮,就叫老妈把宝光喊起来,问他:“可还记得填实收的时候,有没有裁出夹张去,现在数来数去,总是少了一张。你公公急得这个样儿,昨天闹得天翻地覆,你到高兴出去,灌了一肚子黄汤回来躺尸。快想想,如果记得出来,那怕花几个钱,向那人买回来。”宝光睖了一睖道:“等我想想。”又道:“误发出去,想取回来,怕不容易呢!”太太道:“救你公公要紧,拿钱不上算罢了。”宝光道:“婆婆打算出多少钱?”太太道:“那还有便宜我们的。多则千八百,少则三五百。只要对数儿,让你公公平安无事销了差,我没钱,当卖都说不了。你不要尽着说闲话,快些想呀!”宝光点点头,不慌不忙走上前来,跪在他外公跟前,双手抱住外公的腿,未曾说话,先流下泪来。他外公、外婆还当是他误裁夹张出去,要求宽恕他的疏忽。太太道:“你不要这样。你果真是裁出夹张,只要记得清楚是发给什么人,我们去央求他,或是花钱买回来。”宝光摇摇头,又叫了一声:“我的亲公公,想外孙三岁失母,四岁丧父,若不是公公、婆婆抚着,那里能够长得这么大。外孙千不好,万不好,总求公公婆婆看着死的父母面上,外孙有句话,总求公公、婆婆许允了外孙才敢说。”他外公道:“有什么话快说,我总可以答应你的。”宝光道:“公公答应就是外孙的万幸。”太太急道:“答应。你说罢。”宝光拭干眼泪说道:“就是公公缺数的一张实收,一不是公公数错,二不是裁了夹张,实在是外孙心里想着,今年已经是上二十岁的人了,一事不成。公公若大年纪,外孙不能尽点孝道,还要累着公公吃穿,问心着实不安。千思万虑,无计可出,看着三亲四戚个个争利成名,一不经商,一不作贾,都是在官场中生发出来。外孙自己度量自己文提不起笔,武开不开弓,作农无田可耕,经商无本可垫,只有做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