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四 回 赵青云默识宦谱 余宝光偷填官凭(1)
会年轻轻地就立了这么多功业,保举这么大前程呢?照这样说起来,这名器就不足贵重了。还有现任的二府年纪也不十分大,看他出来打的官衔牌并不是什么三考出身,却有什么军功,赏戴花翎,这些字样自然是也在战场上立过功的了。如没立过功,怎么能有军功的衔牌。但他坐着轿子里头,文诌诌的样子,要叫他去见了贼,恐怕跑都来不及,那里还有胆量去打仗。未必官场中的人物全是‘鬼接头’不成?”王三太爷道:“你休要胡说,提防惹乱子,这冒名顶替是最干禁例的,官场中事是纸糊老虎,不要穿破,穿破可了不得,上上下下的,叫‘睁着一只眼,闭着一只眼’罢了。若要文官能替国家出力,像曾文正、胡文忠、李中堂,数得出几个,其余的还不是依亲附戚,人情用事吗!无福的战死沙场,有福的收功帷幄。就是功名保到极顶,问他看见过打仗是什么样儿,我怕十个人里头回答得出来不过两三个人,甚而至于打仗的地方在南边,建功的人在北方,隔着十万八千里,连贼的影子梦都梦不见,还说打什么仗,建什么功,无非是靠着人情、财力、运气三项去欺骗那一个皇帝老子。那赏戴花翎在从前原是朝廷想的法子来哄骗这些拼命要体面的人,非有军功,非有特恩,不能把这孔雀尾巴栽在头上。近来开了各项捐输,只要有钱,要戴什么就可以买什么戴,也就不稀罕了。不过拿钱买的,不好写出买戴花翎,仍就打那赏戴花翎的招牌,其实赏字与买字的字体也争差不多,赏字头上多个小帽字,反不如买字大方呢!我想二府大老爷的军功赏戴花翎,八成是捐输买戴花翎,不过照旧写法罢了。你疑惑是‘鬼接头’可弄错了。然而天下的事无奇不有,自武边变了‘鬼接头’的戏法出来,可以发财荣身。文边的思想更灵,也有人想出新法,真是无独有偶。常言道:一两黄金四两福。这黄金是要有福气的方载得住,可见这黄金是一件最势利的东西。人人心上爱他,个个心上想他,有的开典当,有的开票号,以至茶商、木客、盐贩子,无非事事在他身上盘算,但总是先要下一注大本,方能获得些微利,想一口气赚个十万八万却有些难。自从开捐以来,生发出这件一本万利的生意,谁不争先恐后赶着去做。这又要应着大家迷信的一句‘有命没命’的话了。有命的,一篷风走到老来,有名有利,一世牛马,万代公侯。没命的,巴巴给给,弄得一颗顶子戴在头上,蹭蹭蹬蹬,颠颠倒倒,好不容易盼到刚要出头的日子来了,却七病八痛,九死一生模糊过去,后代儿孙捏着不中彩的一张白鸽票,望着他,哭说:‘你老人家何不留几个钱下来,与儿孙吃饭。要捐个劳什子,到如今弄得人财两空。’可怜那薄命冤魂一灵不泯,飘流浪荡,要寻着一个替代,一来借人的生气发扬他的生前苦志,二来为儿孙收回几文衣食之资。每年清明寒食,空见别家坟上纸钱麦饭闹个不了,独有自己一个土馒头,冷冷凄凄,埋没荒草。踏青的人还要饶舌说:‘是这一堆土底下定是做多了绝子灭孙的事,你看连祭奠的人都没一个。自家果然做了一天官,落得生人笑骂,也还值得。奈何花了雪白的银子出去,一些铜屑子都没换进来,人家还说是做多了绝子灭孙的事。阴阳隔界有话难说,徒自嗟怨一回。神差鬼使恰巧就出了有命无钱,有才无力的人来,耳朵里刮着一处什么缺,选了某人,本人却在籍病故。家中的人不知道做官的死了是要在衙门里禀报身故的,没有禀报,部里还当是这个人没死,久不领凭赴任,就有文书行查下来。这有命的人得了这机会,打听死的人与本身年貌相同,又是一姓,马上托出人来与丧家商量,顶上这个名字出去。丧家留着废纸无用,乐得卖几个现钱,两得其便,成了交易。这种事情虽不及武边的多,然却不能为少。据我知道的,广西□□县、山西□□县、江西□□县,全是这个把戏,他们却不叫‘鬼接头’,另外有个名字,叫‘飞过海’。”
赵青云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