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亩肥田
住一只脚,个阵要你两个同床同席、同坐同眠,往则同行,企则同立,了不得咁牵缠,了不得咁费事。此时你知怕咯。”妻曰:“我咁界佢锁。”亚明曰:“你唔肯锁,官喝差打你。”妻曰:“佢的板子得咁使。”亚明曰:“‘你估板子使了吗?藤鞭使,夹棍使,枷又使,锁又使,随你中意个样,有个样。”妻曰:“我今年四十一岁,未曾见过官,我唔驶怕佢。”亚明曰:“唔怕官,总怕管呀。你唔怕,我怕咯。你两个仔,如今押在差房,吓得面青青,魂都有了。”妻大惊曰:“点算呀!撞板咯!
吓死我两个仔咯。即流眼泪怨丈夫曰:“乜你先时,唔话过我知呀!?”亚明曰:“你估衙门系花厅么,重要话你知,唔怪得你净晓快活。”妻曰:“我见你初去告官之时,讲得咁豪气话呢!咁场官司定必赢恒七亩肥田,拿手可得归来,烧纸还神,请亲族来饮,遇个朝饮了两壶烧酒,重更精神,得意扬扬,托睡铺落口。我以为你到衙门,原差佬要恭敬你,奉承你,请你饮,请你食,太爷要陪你坐。因你话告官,我估如仔女禀告父母,子侄投告父叔,无拘无束。企亦得坐亦得,随随便便,咁样告法。见你又话去打官府,我估太爷唔遵你讲,你就捉住官府来打。你又好力,官府怕你,就要依你,你就拿手得此肥田,所以我日日欢喜。谁不知官府打你,唔系你打官府,实在白白去到受苦。早知咁苦,何不忍让三分。”亚明听完,又见可恼,又见好笑,不觉拍枕骂曰:,‘你个蠢婆,就系眼前之事,一毫不知,要你何用!”妻曰:,‘官府衙门眼所不见,妇人不晓情,有可原。家中兄弟,日在眼前,男子不明,亦属欠解。
你今为争田之故,致我之仔分离。讲甚么肥田,我作恒系海夕一浮沙,高山岩石而已,有何用呀!明日即时要去,带我仔归来。”亚明曰:“我之与你商量正为此也。”
又到亚定,是晚与妻讲及将官判断说话,现今两仔押!住差房,听我夫妻主意。妻曰:“我劝你勿去告官,你偏偏要去,好好听叔伯排解,兄弟各得一半,岂不省事。无奈你‘两个兄既不从弟,弟亦不顺,致今日公堂对审,失礼于人。为何你做男子总不见丑呢!我自己对人亦觉失愧。你只知利欲薰心,不顾伦理,谁不知你行前,人指后,话你等猪要你亲身同去,大家言明。”妻曰:“我岂有爱田而不爱仔么?我个大仔将近成人,可以帮得手。唔讲话七亩肥田,就系千两黄金,当作废铁。
明早即要到官门,望吓我仔。伯娘唔去,我自己都要去咯。”
第二朝,亚明妻郭氏,亚定妻林氏,请同族长陈德竣陈朝义,到官门当堂求息。郭氏、林氏两婶姆相扶携,跪案前,伏地涕位,请自今以后永相和好,皆不受田。亚明、亚,定亦位曰:“我兄弟愚蠢,不知义理,有费太爷一番教训。今如梦初醒,惭愧欲死,悔之无及,我兄弟皆不愿受此田。”官曰:“不要此田,如何安置?”亚明、亚定曰:“愿将此田送入寺门,作买香油敬佛。”官拍案骂曰:“可恶!可恶!此不孝之甚者也。讲到送入寺门便当用大板打死你。你父一生辛苦勤俭艰难,然后得此肥田,为子孙之计。未明白之前,相争相告;既明白后,则又送与和尚坐食安居。你父之心在九泉下,岂能闭目么!为兄则当让弟,为弟则当让兄,弟兄不受,则当归之于父。今以此田为你父尝业,兄弟轮流收租,为每年春秋二祭之用,子孙世世永无争端,岂不极妙?”于是族长及亚明兄弟夫妻皆叩头称善,欢喜而去。
是晚兄弟归家,杀鸡买肉,拜了家神父母祖先,一齐所请。
然后一家畅饮,大乐团圆。第二日,再办海味嘉肴,丰筵满席。
弟敬其兄,兄敬其弟,子侄奉劝叔伯,叔伯亦劝子侄,婶姆亦共相劝饮,喜色融融,亲爱百倍。由是乡村之间,有言礼让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