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回 白太常难途托娇女
兄之意,然毕竟是朝廷之命。学生既做朝廷之官,只奉朝令而行。杨年兄之荐为公乎?为私乎?学生所不问也。至于姻事,学生一冷曹如何敢扳!”张吏部道:“老先生虽无心做官,却也须避祸。此一行无论奴虏狡猾,未必便帖然讲和,即使和议可成,而上皇迎接回来好?是不迎请回来好?为功为罪都出延臣之口;况老先生行后,令爱一弱女守此,虎视眈眈,能保无他变乎?”白公听了,勃然变色,说道:“古人有言:‘敌国未灭,何以家为?’且死生祸福,天所命也,君所命也。今日既奉使虏庭,此七尺躯已置之度外,何况功罪,何况弱女!学生头可断,断不受人胁制!”张吏部道:“学生原是为好而来,不知老先生执意如此,倒是学生得罪了。”遂起身辞去,白公送出大门。正是:
势倾如压卵,利诱似吞醇。
除却英雄骨,谁能不失身?
白公送了张吏部出门,心下愈觉不快,道:“杨家老贼他明明做了手脚,又叫人来卖弄,又要迫胁亲事,这等可恶!只是我如今与他理论,人都道我是畏惧此行此生衅。且等我去了回来,再议未迟,但红玉之事万不宜迟。”即写一札先送与吴翰林,约在他家等候,随与小姐说道:“杨贼奸恶异常,须要早早避他。如今也等不得我出门了,你须快快收拾些衣物,今夜就要送你到舅舅家去了。”小姐听了,不敢违拗,即忙打点。捱到晚,白公悄悄用二乘小轿,一乘抬小姐,一乘自坐,暗暗送到吴翰林寓所来。
此时吴翰林已有人伺候,接进后衙。白公先叫小姐拜了吴翰林四拜,随即自与吴翰林也是四拜,说道:“骨肉之情,千金之托,俱在于此。”吴翰林道:“姊丈但请放心,小弟决不辱命!”小姐心中哽咽,只是掩泪低头,一声也说不出。吴翰林还要留白公饮酒,白公说道:“小弟倒不敢坐了,恐人知道。”因对小姐说:“爹爹与你此一别,不知何日再得相逢。”就要出来,小姐忍不住,扯着白公拜了四拜,不觉呜呜咽咽哭将起来。白公亦泫然泪下。吴翰林连忙止住。父女二人无可奈何,只得吞声而别。正是:
世上万般哀苦事,无非死别与生离。
白公送了小姐回来,虽然伤心,却觉得身无挂碍,转独吃了一醉。睡到次日,早起到馆中领了敕书回来,将内衙一应尽行封锁,分咐家人看守,只说小姐在内。自家只带了两个能干家人并铺陈行李,竟辞了朝廷,移出城外,馆驿中住下,候正使李实同行。
原来白公是九卿,原该充正使,李实是给事,原该充副使,因白公昨日唐突了张吏部,故张吏部倒将李实加了礼部侍郎之衔,充作正使,白公止加得工部侍郎之衔,作了副使。这也不在白公心下。此时衙门常规,也不公饯的,也有私饯的。大家乱了两日,白公竟同李实往北而去不题。
却说杨御史初意也只要白公慌了,求他挽回,就好促成亲事。不料白公傲气,竟挺身出使,姻事必不肯从。倒也无法,却又思量道:“亲事不成,明日白老回来,空作这场恶,如何相见?俗说‘一不做二不休’,莫若乘他不在,弄一手脚,把这亲事好歹成了。到他回来,那时已是亲家,纵然恼怒,也不妨了。是便是,却如何下手?”又想想道:“有计在此。前日张吏部、苏御史二人都曾去为媒,他虽然不允,如今央他二人,只说是亲口许的,再叫杨芳去拜在江全门下,求他内里赐一吉期,竟自成亲。白老不在,谁好管他闲事?”算计已定,便暗暗先与张吏部说知。张吏部与杨御史志同道合,一说便肯。倒转央张吏部与苏御史说。
苏御史闻知,也不推辞,也不承应,含糊答应。恰好湖广巡按有缺,他便暗暗央人与堂翁说,讨了此差。命下,即慌忙收拾起身。
吴翰林闻知,连忙备酒赶出城外来作饯,因问道:“苏老先生为何忽有此命?又行得如此之速?”苏御史叹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