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曹十三草鼠金章 李十万恩山义海
佯佯的走近前来,接了札子。曹孔昭分付道:“送到金朝奉家投递,多多拜上,要讨回覆。”耕旺似应不应,懈索索将了札子踱出门,一路不爽不快。二里之程,足足半日才荡得到。伫在金家门首,未便走入。
忽然金季峰送客出来,别了客,瞧见了耕旺,立住问道:“你是曹管家?为何事在此,你家相公可好么?”耕旺见季峰来文和气,随口答应:“好的。老相公多多拜上,有一封问候朝奉的书,送在这里。”季峰接上手,就拆来看了一遍,倒有些不悦之色。暗暗道:“些小意思,何必将房子抵戤,也不像个老友,俗气,俗气!”耕旺侧着头瞧他风色,心中就想道:“说起钱,就没缘。我道要吃没意思的。”只见季峰将字纳到袖里道:“不写回书了,我在家等候,请你相公自己过来讲话。”耕旺诺诺而返,即将季峰的话,回来覆了主人。那曹孔昭听了,即便起身来到金家,季峰果然专等。曹孔昭一见,便十分欢喜。叙了寒温,各说心事,留吃了午饭。季峰便道:“老兄华翰,戤屋之说,太觉俗气。令郎学做生意,甚为美事。但只这几两银子,够做甚么生意。”曹孔昭道:“小儿诸凡事体尚然不谙,要多大本钱也无用。不过寻些小行业,为糊口之计,多金反为干系。”季峰道:“止要三十金,拿去就是。”转身进内,取了三十两银子,递与曹孔昭。又封一两贺喜,原字缴还,决不肯收。曹孔昭将银入袖,起身做别。耕旺随去,看见光景,只暗地伸伸舌头道:“原来世上也有这个好人。”
曹孔昭将这银子回家,与儿子细说一遍道:“银子也有了。可商量生意之事,莫负金老伯之恩。”儿子曹十三早已计定入山买漆生理,与父亲说了。择个好日,将银子腰了,独自出门。要到分水买了生漆,往苏杭去卖。次日就搭船到了严州地方,遇着一起苏州木客便船,就搭在他船上,一同往分水去。是日傍晚天色,风雨凄凄。此时九月天气,芦苇袅袅之处,忽然摇出五六只小艇,如箭也似飞来。攒住了船,那些强人手持利器,跳到船上喝道:“快拿宝来!快拿宝来!”逐个搜过。曹十三只得将三十两银子苏苏递与。同船客人或三百、五百、七百金者,一一都献上那班好汉。口内只叫“饶命”。诸客们面面相觑,牺牺惶惶道:“今空手进山,亦无用处。我们仍旧且回苏州,拿些盘费,再来告状缉获之计。”曹十三自思借人本钱,却被强人劫去,如何回见父亲?不若且随众人搭船同往苏州去,再作理会。
不一日到了苏州。曹十三与众客相交不深,一拱而别。大家都闷闷散去。曹十三权且在这埠头饭店栖住,检点身边铜钱,只剩得二百一二十文。坐了两日,用去一百七八十文,还余四十文,好生烦恼。天色又寒,身边盘费几尽,被劫之事又不敢写信回去,况父亲年高,倘若知道,又系别人银子,这一急却不急死了。困而孤孤恓恓,说不尽旅馆之苦。正叫做:
在家千日好,出门片时难。
日捱一日,曹十三见店主人又没个好颜面待他。夜间睡去,搅肠搅肚,千般算计,万种愁思。听得五更鸡唱,渐渐天明,随即披衣而起,想道:“今朝断难再坐一日了。就是没本钱的生意也要寻件做做,才好清楚饭钱,再作还乡之计。”正啾唧间,脸也未洗,只见店主人的大黄犬夜来咬死一鼠,足足有十四五两重,这鼠好利害也!生得不知怎样作怪,但见:
耳朵小,尾巴长,穿古壁,跳高梁。蛇来也不怕,猫来也不慌。偷油不变蝙蝠,拖鸡不弱黄狼。
来到人眠先弄碗,已经灯照尚窥窗。逐他时,敲断床栏浑不睬;捕他时,有名狸将胆消洋。
也是罪恶贯盈该出世,拦腰一口管家黄。
曹十三看了这鼠道:“鼠不满斤,这鼠也大不去了。”又看一回,忽然起一念道:“罢,罢,这鼠就是我的本钱了。”忙去寻出一把裁纸刀来,将这鼠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