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香港“咋”做记者?
一个内地人到香港“咋”做记者?
在香港做记者和在内地还是不是一回事?
说句欠谦虚的话,来这个地方前,我并不算是个搞新闻的“雏儿”——1996年,中央电视台为了跻身世界传媒舞台,大手笔地成立了一个调查性栏目,每期45分钟,讲述一个故事,追究一个问题,揭露一起黑幕,被业界誉为“中国电视深度报道的航空母舰”,这就是《新闻调查》。来港之前我不仅在这艘“航母”干了将近8年,同步读了6年“电视艺术”的研究生,再早还在报纸、杂志以及央视的其他栏目把编辑、编导、记者、主持人都做了个遍,资历、学历可谓不浅。然而到了香港,虽说干的还是记者的老本行,但是条条大路不一定通罗马:陌生、尴尬、混乱、无奈,触到“咋做记者”这个话题,肚子里泛上来的第一股酸水儿就是委屈——“在香港做记者和在内地完全不同”,这种感觉用不着8个月的时间来品尝,你扛着机器外出一次,回家就可以关起门来大发感慨——
我的第一次“受屈”记得是在2004年9月底,那时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香港的一个著名行业协会为了庆祝建国55周年要举办一个大型酒会,提前邀请我们前去采访。按照内地的习惯,新闻记者,特别是CCtV的电视记者,一定会备受大会重视,组织者会把你照顾得周周到到。然而我和另外一名摄像师到了现场,门前不仅没人等待,没人给CCtV事先预备下一张热情的笑脸儿,相反胸前倒统一被人先啪地贴上了一块不干胶标签儿,那标签儿上面用英文印着“记者”的字样,然后就连人带机器被安插到了会场正后方的记者区。这个“记者区”很临时、很简约,就是十来米见方的一个木头台子,高有一尺,一面靠墙,三面都用绳子拦着。那绳子粗细很像拔河绳,外面裹着纯正的红绒布,样子既好看又体面。但是“红绳”是专门用来“圈”人的,记者到了会场就不得再越“红绳”一步。开始我不懂,也不是眼馋着偌大的会场内抄手形摆放着的两大溜西餐自助(也和记者无关),只是台子太小,媒体太多,摆不开机器,就试探着出来,想在台子外面找个地方支三脚架。谁知我的腿刚刚迈过“红绳”,工作人员就急忙跑过来,摊开双手把我往里面推:“快快,快请回到记者区,你们不能出来!”我登时傻眼,香港这个社会怎么能……我们可不是来蹭饭,而是你们事先……然而容不得我申辩,工作人员的手已经把“推”这个动作因为需要不断地加快速度而弄得有点滑稽,这下,我的自尊心可全完了,当场就被拍成了一块碎木炭,干巴巴的火星儿四散,根本拾不起尊严——看来香港记者台的“红绳”还真的并非虚设,是唐僧给“孙猴子”在地上画出来的圈儿。那位工作人员的手势以后长久都令我难忘。像什么?轰鸡?不错,一只小鸡不识趣儿地跑到了外面,主人正不胜其烦地把它赶回鸡窝……
中央电视台在香港没有地位,这个“地位”当然要加上“特殊”两个字才准确。而“特殊”,不管我喜不喜欢、承不承认,那都是以往我在内地受用惯了的。内地的媒体,不要说正面报道,就是《新闻调查》专事批评,整天到处揭人家的短儿,我们记者的身上还是有一股虎威。现在虎落平阳,凛凛虎威荡然无存,猫的本事都无法施展。就是进入寻常的日子,比如打电话联系采访或者初次与人见面,你最好也不要开口说“我是CCtV的”,说了,第一,很多人听不懂,第二,CCtV的英文缩写本身就另有含义,是“中央电视监控”,这层意思来港前我不知晓,到了香港才愕然,从此再也不敢穿着台里发的t恤衫逛大街。
2003年SARS期间,我曾在香港利用探亲做过一期《走进淘大花园》的电视节目,当时特首董建华本来已经同意接受我的专访,但是临了,距采访只有一个小时了,他的秘书突然打来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