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回 花再芳遇人不淑 毕全贞守节可风
再芳寻至妓院,道成避而不面。弄得再芳莫可如何。不上五年,道成将那祖上留传的家业花销殆尽。再芳的性气,素来不好,驭下极其严厉。家中的仆妇、丫环人等,没有一个说主母好的。一日,邻居失火,逼近何道成家,再芳慌命家人搬取箱笼物件,以避火灾。那知这些家人们等,都因主母平时待他们苛刻,呼唤不灵。各人携取了自己的东西,往外奔逃,不知去向,随你严声厉色的呼唤,一个人也不见了。但见烈焰腾腾,不可向迩。再芳连忙跑到自己卧房中,见火已烧着窗扇,只得取了一只饰箱,走出后门,急回母家。及至道成闻信奔回家中,已是烧做一片白地。
且说花再芳回到娘家,受了惊吓,又气又恼,染成一病,不上半月,竟返仙乡去了。四下里去找寻那何道成,竟杳如黄鹤。再芳的衣裳棺椁,都是母家出钱断送的。
再说那毕全贞,取中殿军,其时也是十九岁了。回到淮南原籍,当年出阁。丈夫甄成仁是个洪门秀士,夫妻和顺,女俭男勤。成仁奋志攻书,巴图上进。全贞见丈夫家道清贫,做些女红针黹,以佐膏火之资。遇着考试之年,要上京赴试,缺乏了盘费,全贞典质钗珥,绝无怨言。成仁本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争奈时运不济,命途多舛。文章虽然锦绣,朱衣不肯点头,空劳跋涉。归到家中,全贞仍是笑脸相迎,再三慰藉丈夫道:“功名的迟早有定,何必介怀?”成仁虽是闷闷不乐,全贞备些酒果,与丈夫解闷。成仁见妻子贤德,又且如此殷勤,只得强作欢容。心中终因怀才不遇为恨。全贞见丈夫略解愁烦,方才略略安心。闲时陪着丈夫讲论诗赋,手做女工。成仁苦志埋头,手不释卷,寒暑无间,闭户自精,接连考了三科,方才中得一名举子。成仁略有喜色。全贞见丈夫得中,欢喜非常。其年得了一子,取名继志。全贞夫妇都有三旬光景了,不料成仁用心过度,积劳成疾,真是好事多磨,不上一年,一病不起,竟向地下修文去了。全贞见夫君撒手西归,哭得死去活来,几欲以身相殉。继而想起继志孩儿尚在襁褓,一旦随夫地下,谁人抚育孩儿?只得殡殓了丈夫,守节抚孤。从此云鬓懒梳,铅华勿御。家无恒产,只得日夜辛勤,做些针黹度日。乳哺继志孩儿到了四岁,就教他识字。只因无力从师,全贞就自己教读。又招了几个学生伴读。继志极其聪俊,到了十四岁就进学,十七岁中了举子,十八岁连捷成了进士,选授西安县县令。全贞与孩儿娶了一房媳妇,夫妻孝敬,迎养任所。不上三年,继志升任太守,为母亲毕氏请旌。奉旨敕建节孝牌坊。继志又生了两个儿子,都是翰林学士。
毕全贞五世同堂,寿至百岁,无疾而终。阎罗天子忙差金童、玉女,宝盖幢幡,前来迎接。毕全贞不知不觉,但见一行人簇拥着到森罗宝殿。阎王降阶迎接,到了殿上,请全贞坐了。全贞见那王者头戴冕旒,身穿赭袍,便道:“大王呼唤老身有何见谕?”那王者道:“太夫人,这里是阴司地府,只因太夫人阳寿已终,故此持来迎请。”毕氏道:“请问大王,此间既是阴曹,不知老身的丈夫甄成仁可在这里。”阎王道:“甄成仁已成鬼仙,去了许久了。”毕氏再要问时,忽闻仙乐悠扬,香烟缭绕,空中降下几个仙女,古服轻装,手持符节,先向阎王禀道:“启上大王,总司天下名花的领袖百花仙子,返本还原,已归洞府。其余九十八位仙子,尘缘已满,亦已陆续到齐。只有司百合花的仙子未曾归洞。婢子等向人间寻访,知已到冥府。因此特来迎接。”阎王听罢起身,拱手向毕全贞道:“原来太夫人也是司花仙子临凡,根基深厚,松筠节操,又能不失本来,真是可敬。如今请驾回归洞府的仙仗已到。”女童趋步上前道:“请洞主速归洞府。到了百花生日,约齐了各位仙子,都要去祝总洞主的生辰。”毕全贞听了,顿悟本来,便起身与冥王作别。冥王殷勤相送,全贞跨上青鸾,一阵花香,冉冉腾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