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回 枣核钉考黜褫衿
〔先声月上海棠〕调
词曰:
取齐牌岁考,专褫劣秀才。点名三炮响,惊心似雷嗐,诌出几句文字,早把璧谢帖上。写了个生员一枚,寂悄悄门斗跑来。请相公,发落辕门大门。
“在下顾升,系仁和县学世传门斗的便是。昨日学宪行文到府,府行到学,择于本月二十日取齐杭州府属文武生童,行岁考事。伙计们刷印红条,你们下乡送信,我送信城里。学院文书按临,门斗两腿不停。老师差催贽敬,相公都念诗云。来此是枣核钉胡相公府上。先走进去送信。胡相公收拾补廪罢,本月二十日岁考取齐。”胡彪说:“不好了!我去年在西湖被童昆踩得尿屎直淌,今日听岁考信,尿屎又淌出来了。”顾升笑道:“胡相公,你后门是通过的条熟路,该松的,怎么前门也松?想是这岁考定要通门路的。告辞了。”
枣核钉送他出去,转过身来说:“老胡子,老胡子,何苦把白花花的银子替我纳这个酸不酸辣不辣的秀才!到如今教我掼也掼不的,摔又摔不的。偏偏遇着这个作孽的宗师,比五阎王还狠些。不准告病,不准告游。钱是一文不要,只要我枣核钉去挨岁考。我吊起大腿来,连一滴黑墨水都没有,如何是好?有了,刚纔顾升说岁考定要通门路的,这句话颇有滋味。我去与他商量。”走到学里说:“老升在家?”顾升走到门外,见枣核钉说:“胡相公,学院不日就到,你不在家抱佛脚,来此何干?”枣核钉说:“我来抱老升的脚。”顾升笑道:“胡相公,你抱我的脚无益,何不去抱赵怿思大爷的粗腿?”胡彪说:“休得取笑。有要事相商。你在学当门斗多年,那个碗儿大、那个盘儿小你都知道。我枣核钉不会做文章,你是晓得的。烦你替我设个法,重重谢你。”顾升说:“胡相公,你拿出八百两银子来,我到砚房办个割卷面法儿,包管你取一等第一名。”
胡彪大喜说:“明日交银不可误事。”顾升一面妥办去了。学宪上院相牌朱笔标“七月廿四日仁和县学诸生齐集辕门听点”。且说陈保元自洪昆去后,在家读书,已入仁和县学生员。这一日同胡彪进院考试,交卷砚房,就把陈保元的卷面割了,安在胡彪卷上。又把胡彪卷面割了,安在陈保元卷上。学院不知书班舞弊,凭文发案,廿六日,案贴在照壁墙上,取得仁和县学一等第一名生员胡彪,又写六等生员一名陈保元。案纔贴出,生童大哗,都要闹上辕门与学宪讲理。老师再三劝谕说:“诸位年兄请散。我明日具禀申明就是了。”顾升出了案单说:“宗师昨日初开考,等第何妨任颠倒。门斗报条拿在手,直朝案首寓中跑。胡相公,你是一等第一名,先拿喜酒来吃。”枣核钉说:“尽你一醉。”此时寓中热闹,也有要喜酒吃的,也有讨文稿看的。枣核钉暗想:“虽然是作弊出来,当下也要瞒过人纔好。文章原是假中假,羊代牛灾羊更哑。纵使无才骄且吝,装成狂态纔风雅。”“列位,我胡彪取了批首,尚非得意之文。前日在院信手一挥,先交喜卷。头题做的是’若有一个臣断断’,次题做的是‘斗筲之人也何足算’,诗题做的是‘薄采其芹水思乐泮’。弄了些偷天换日的手段,骗了个一等第一的老大将来,举人、进士都在我荷包里面。纤纤案首何足为奇。”
这胡彪本住城内,因去考棚甚远,就近住了小寓。所以人都在寓中贺喜。再讲老师写了手本到辕投递。
手本:
仁和县教谕谢雍谨禀
督学部院大人台下:敬禀者,文章华国,才凝人林,德行淑身,品端士习。水镜原无私照,门墙贵有清阴。伏以案发取名,士心不服。风闻街市,议论沸腾。云称:“胡彪不守卧碑宿娼有案,今乃列在一等一名。陈保元年少学优,力修士行,今乃黜为六等生员。”等语。卑学惟恐藻鉴不真,冰操自玷,一毫弊窦绝风清两卷,文词难雪亮,弃取多乖。舆情莫协,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