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 倚巍栏吐成飞走 进图画赈济饥贫
济公大展神通,救了董斋公一场没头人命。府县前那伙光棍,扫了半天之兴,心知济公弄了神通,却是拿不着头脚,都蓄在心里,说不出口。
一日,济公偶在城隍山走过,只见一人叫做野火鬼牛三,上前把济公背上一拍,问道:“济公何往?”济公道:“今日无事,要到紫阳庵洞中闲戏。”又问道:“这几时净寺大兴工作,不在寺中相帮正事,到在城里山上闲行,却不真是颠子。”济公道:“你们俗家不知僧家的事,募化只管募化,料理只管料理,他们虽忙,我却闲着。”牛三道:“你既闲着,我与你吃酒去。”济公道:“我已戒酒除荤两月馀矣。”牛三大声笑道:“你又来谎我,天下岂有戒荤酒的济公?”正说间,又有两人走来,一个叫做铁娱蚣刁八,又一个叫做瓦将军骆四,向在府前惯造无梁殿,能煮没米粥的一班。前日九里松董斋公家不曾遂得所欲,胸中正没理会,却好撞着济公同牛三说话,一手就拉济公,要到酒店里小坐,原要寻济公事头。却见济公身上,止得一件破直裰,却没奈何。骆四道:“放他去罢,我们几个好汉那里不去寻出几个孔方,搜寻这个穷秃,有何意味!”刁八道:“你不知道,前日九里松的事,是他打了我们的醋炭,今日正要奈何着他。”骆四道:“奈何他这件齐整直裰?”刁八道:“他身上虽穷出屁来,处处人晓得尊敬他,到是个香菜头,若有事人便肯来兜收,也好出我们前日的气。”牛三道:“济公真不吃酒,他要去哩。”刁八把眼一瞅,道:“留着我们商量酒资哩。”骆四道:“我们且寻个幽雅处坐定,诱他吃荤吃酒,就好乘机理论。”只见店里一个靠着假山座头,颇极精雅,让济公朝南坐了,一面叫拿酒拿肉来。那店里所卖的却是野味,老鸦、鹭鸶、山雀、八哥、鸽子、麂兔等类,制得五香辣味,极是可口,一一摆在面前,再三逊看济公。济公道:“我吃素两月馀,连酒也不沾唇,有素菜素面,或者拢列位尊兄盛意,若是荤酒,断不奉命。”刁八嚷道:“济公你不要拣人布施,认佛斋僧。虽然我们下贱之人,比不得张皇亲、李国舅、陈太尉、朱府尹、冯太保一班贵人,我们将酒劝人终无恶意,怎的装着膀儿,拿着架子,一些也不吃我们的?分明欺压我们,装模作样。杀人可恕,情理难容。说不得我拼性命撞杀在这个秃厮身上,他若怕偿人命,自然有个法术叫醒我们来的!”将头正要撞去,却被牛三、骆四劝定。店主人慌了,跪在地下哀求道:“济公你原也有些不是,日常间都晓得你吃酒吃肉,怎的独独在他们面上做些身分?怪不得他们懊恼。”济公道:“我之不吃,也没甚么诚心,只因心上实不要吃。你们定要勉强,也不难的,只怕我要吃起来,你们又不肯把我吃。”牛三道:“济公你尽力量吃,我尽力量还钱。”济公道:“既如此说,店主人尽着搬来。”店主人道:“我也要说过,你们既尽力量斋济公一个醉饱,知道吃到多少为止?三位大爷须先会钞明白方吃,若吃不够,再会再吃。”牛三道:“不差。”腰边先取出一块银子,约有五六钱重,递与店家。即便搬出许多下饭菜蔬,荡起酒来,吃得风卷残云,汤浇积雪。约将数够,店主人又来会钞。骆四与刁八瞪着眼看,济公连叫酒叫肉不止。刁八道:“没奈何,汉子家说过的话,如何悔得。”手上有一个银口子,只得勒将下来,称得八钱五分重,又照数吃了。济公也不叫止,又不起身。刁八对骆四道:“老弟,如今该你设处甚么东西,撑着这光棍架子。”骆四左思右想,没些打算,只得走到邻近一个相知处,只说吃酒身上畏寒,借件背心一穿。借来也抵在店中,只是不够。刁八故意假装醉态道:“济公今日吃得扫兴,板板坐定,一些趣味没有。我与你后面高楼上登眺一回,开怀散诞,再来尽兴何如?”济公道:“也待客人告止,你们方好动身,你们自去,我却还要吃哩。”骆四还强着口道:“连店吃光了,也是有限。”济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