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左金童性定悟前因 右玉女梦游登大觉
然口中说道:“人之度量,相去岂不远哉!”起身便向院内走动去了。
这位伴读老官,读书虽是不济,至于淘气顽儿,翻天踢井,所意想不到处,他皆想得来。动不动告假逃学,三两日不上学。周瑞家的又溺爱,只觉其好,不觉其恶。渐渐习学性成了。张先生才出了门,他便将他所批的竹篾用红绒线捻成绳子,缚起一张小小杯儿,又将红竹筷子头上,绑了一个大针,刮的细细的,预先藏着,此时就下了几儿,绕在屋里跑马射箭。芝哥儿不则声,虎哥儿只是笑,也要下来顽顽。先生一步走进门来,看见了,就把弓箭取饼来看了,要拿板子打他。这位伴读老官,却会央告,说是:“再不敢了。先生可怜,饶我这次。我昨日才病起来,求师傅饶我罢。”张越存见他样子可怜,遂把板子放下,说道:“我且宽你这次,你可用心读书。倘书再背不过,我就不宽你了。”就叫进林天锡来,“把这小杯箭拿去烧了罢。”林天锡遂拿了出去。待不多回,周岐鸣就摘墙上牌子,要去大解。张先生亦不理论。周岐鸣却赶上林天锡,着实央求道:“好大舅,把我这小杯箭赏给我罢。我拿到家里顽去,再不敢拿进书房。”原来林天锡是周瑞家的结义的姊弟,不好意思,将这小杯箭仍给了他。他遂藏在衣服底下,手里拿着牌子,走进来挂好,就上位去。
这是十月天气,向阳屋子又暖,苍蝇儿飞来飞去。这位伴读又高起兴来,用糖拌了些饭,放在桌上,瞅着张先生看书,他便支起薄薄块板来做拍子,拿细棍儿支着,拴上一根绳子,远远拉着。候着那苍蝇吃饭去,他便将绳一抽,把些苍蝇儿皆合在拍子底下打着,也有飞的,也有飞不动被他拿的。芝哥儿、虎哥儿看了,不觉大笑起来。先生要责他两个,细查方知这个缘故。二罪并罚,把这伴读阿哥打了十个手心。岐鸣哭了好一会。放学回去,明日便又病了告假。张越存因其顽劣,又是伴读,亦就不深问了。
一日冬至,贾政拜过冬,回到家里,设一席酒,请张越存,又请闵鹏骞、褚小松,连主人四位,皆知心莫逆。午后请过来,下盘大棋,就摆上酒来,吃了二十四个小碟,随后端上菜来。上了碗火腿白菜,鸡汁作的。张越存深赞为好。又上了一样冬笋野鸡片,大家说是好。随后火锅端上秦鳇鱼来,把个褚小松吃的只是吃,并赞不及好。又吃了一道奶酥油做的松仁白糖馅的点心,吃了着实欢喜,用了饭,撤去家伙。点上灯,随又端上三十二个酒碟来,现开一坛南酒。尝了尝味,觉淡些。又开了一坛陈沧酒,汁浓味厚。也有单饮沧酒的,也有对了南酒喝的。
四人谈今论古,说的快畅。张越存忽然说道:“咱们评骘千秋,前日叫学生芝哥儿几乎将我问倒。”贾政连忙说:“是什么事体?莫不无知,开罪了先生吗?”张越存遂将芝哥儿议论申生的一席话述了一遍。褚小松道:“真正难得I像我们这些讨论古人的,终日发大见解,何尝一个窥到这里。不知今年几岁了?”闵鹏骞道:“今年六岁了。别说这时,就是那抓周儿,那个不道他是不凡的?”张越存道:“我学生阅人多矣,从未见过这样聪明。每日读书四五十行,读的书就刻板在心里,再不能忘。这是老先生厚德,才有这等千里驹。怕不名震一时吗?就是学生,得此英才而教,亦非等闲的奇遇。”贾政听得众人交赞芝哥儿,心中甚喜。只得一味伪谦道:“小子何知,全望先生造就。”为此一节,大家快乐,酒却吃有大半坛。天已三鼓,遂告止了。又喝了会茶,方才散去。未知芝哥儿后来读书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