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种 锦堂春
秀才自要退婚,况且江纳薄薄有几分体面,蔡秀才不曾死,女儿又要受一家聘,也是极没奈何的事。望老爷详察。”府尊道:“据你口词,是极要成就蔡秀才,到是蔡秀才有负于你,他今不愿退婚,你正好成就他了。”江纳道:“如今既是他不仁,我也不义,江纳也不愿与他结亲了。”府尊笑道:“据你说,如今又不要成就他了。也罢,如今本府与你处一处。毕竟要蔡秀才心悦诚服才好,不然本府这里依你断了,他又到上司那边去告,终是不了的事。本府处断:‘当初蔡秀才有百金为聘,你如今要与他开交,直须千金才好。’”
江纳连忙叩头道:“尽江纳的家当,也没有千金,那里设处得出?求老爷开恩。”府尊道:“你既是这般苦求,本府与你两言而决。你若不要退婚,蔡秀才一厘要你不得;你若立意要退婚,限三日内再将七百金上库,凑成八百,叫蔡秀才领了这些银子,本府就与你立一宗案,可令蔡秀才没齿无怨了。”江纳却全没有要蔡秀才完姻之意,只要求八百金之数,再减下些便好。
府尊看了这光景,藉势威逼,不问可知。江纳便磕穿了头,告破了口,再不睬了,提起朱笔批在签上:“着原差限三日内带来回复,如迟重究。”江纳回来,只得又与曹宦商议,出五百金完交。
到第三日,一面进曹宦的书,一面将五百金上库。午堂差人又带江纳上去,府尊问差人道:“江纳完多少银子了?”差人道:“已上过六百了。”江纳又跪上去,苦苦的求道:“江纳尽力措置,才得这些银子,此外一厘也不能再多了,叩求老爷开恩。”府尊道:“这二百银子,也不要你上库了,你到曹乡绅家讨一贴来,就恕你罢。”
差人又押江纳到曹宦家来讨贴。曹宦晓得这风声,就不相见,说:“有事往乡里去了,有话且留在这里罢。”江纳一向结交曹宦,今略有事,就不肯相见,却是为何?若是江纳拿了这二百两去,那曹宦自然相见了。空着手去说话,怎肯相见?江纳会意,只得回来凑了一百现银,写了一百欠贴,叫人送与曹宦。曹宦那个贴,就是张天师发的符,也不得这样快到府里了。
当日,蔡文英、江纳一齐当面,府尊就叫库吏取出那六百两银子,交与蔡秀才,蔡文英看也不看,那里肯收?府尊看在肚里,悉见江纳之诬了。因失声道:“我到忘了。”对着江纳道:“你女儿年纪既已长大,定是知事的了。本府也要问她,肯改嫁不肯改嫁?”就发签立刻要江纳的女儿来审。
不多时,女儿唤到。府尊叫江纳上来道:“你女婿有了六百金,也不为贫儒了。我今日就与蔡秀才主婚,两家当从此和好,不可再有说话。若不看曹乡宦的情面,本府还该问你大罪。”一面吩咐预先唤的花红鼓乐,一乘轿,一匹马,着令大吹大打迎出府门。又叫一员吏,将江纳完的六百两银子,送到蔡家,看他成亲回话。
惊动满城的百姓,拥挤围看,没有一个不感府尊之德,没有一个不骂江纳之坏,那江纳羞得抱头鼠窜而归。这蔡文英有了膏火之助,并无薪米之忧,即便专心读书。职科及第,不过几年,选了崇阳县知县,又生了公子,同着老母、妻子上任,好不荣耀。他做官极其廉明正直,兴利除害,凡有势宦情面,一毫不听,百姓们遍地称功颂德。又差人接了江纳到任上来,另与公子并教公子的西席,俱在书房内安养,甚是恭敬,将从前的事,毫不提起。倒是江纳,每常自觉羞愧。
一日,蔡文英到书房里谈话,江纳拉到一小亭子上,背着西师恼愧道:“当日的事,都是曹宦做起,从来府尊要他贴子,才减二百两,他就躲了不面,掯去我一百两现银,又写一百两欠贴,才肯发贴,后来,晓得府尊另断成婚,自己不过意,着人将欠贴送还与我。但曹宦在地方上,凡有事不论有理无理,只得了银,使以势力压做,不知屈陷了多少事。有一日,忽然半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