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全司礼奏赦梦卿 茅指挥媒说宣爱
蠢陋无知,断不敢应苹繁之选。你回去禀上夫人,切勿为媒妁所误。”家人媳妇道:“这样大事,既非一二日可定,亦非奴婢们可成,安人自然要从长计议,奴婢们先去回知夫人就是。”因又笑道,“只怕安人打听明白,还舍不得这样女婿。”于是辞去。宣安人即请林夫人来商议,林夫人道:“茅家实是东海公子孙,这指挥品级亦是与侄婿一同考得。至其家风,却不知晓。我们令人打听便知。”宣安人即命家丁各去访问,留林夫人过宿。至次日,一个家丁来说:“茅大刚祖居地安门东土儿胡同,家道殷富,上下有三百多口,并无聘过,亦无侧室。今年二十岁,正月初二日戌时生辰。”到晚间,又一家丁来说:“茅大刚五岁时父母双亡,就是东海公抚养长成。高细身材,瓜子面庞,两眉高耸,二目晶莹,无麻无须,不缺不露。猿背蜂腰,绝妙弓马。”宣安人听了,又令再去打听。第三日午后,一个家丁来说:“茅大刚字思柔,现任六品指挥。
曾祖东海公茅成,祖茅鹿梦,未仕而亡。父茅束,原任御马监承。大伯父茅白,承袭公爵,并无子嗣。二伯父茅苞,原任无为州州牧。叔父茅球,先任御史,现为河南学道。昨曾媒说副都御史燕大人小姐,以八字不对,未能作成。”日落后又一个家丁来,亦是如此说。
至末尾另一家丁送进一张帖子来,说,“茅大刚外清内浊,武短文亏,人有四言口号十二句,抄来呈看。”林夫人、宣安人看那口号道:
姓称茅氏,家住土乡。身具全体,才无寸长,祖宗末荫,伯叔余光。作成乌帽,使足白镪。虎皮羊质,鼠肚鸡肠。心袭肉走,酒袋饭囊。
二夫人听了笑个不止。宣安人道:“想这茅大刚,总令人才出众,品行端方,奈是茅球亲侄,前岁甲科一案,彼虽[非]单为先夫而发,而先夫实因之以亡。忍令女儿反入冤家,使先夫不瞑目于地下耶!且茅白为人,昏庸无比。茅球行事,剥丧太过。目前富贵果能长乎?外清内浊,武短文亏,既不能效周于君父,又何以贻谋于妻子?我前日已苦口推辞,怕那家人媳妇还来歪缠。”林夫人道:“既已恐其再来,莫若先去杜绝,省得托亲觅友,以致扰舌。”宣安人于是命家丁前去回复。家丁到茅家,寻着那家人媳妇,因说:“家主母因主人三年未满,且家小姐亦有誓愿在先,服阕后方肯受聘[字]人。”媳妇放下脸来道:“我家夫人好意,如何反来推托?一个去世废官娘子,家寒子幼,不想攀一两门亲戚,以图贵重,终是穷气。况且你家小姐既如此孝道,当日何不亦学燕大人家小姐,去求代父罪?似这样好机缘当面错过,真真小家形景!”家丁亦放下脸来道:“男婚女嫁,要两家愿意。难道说只许你家寻媳妇,不许我家选女婿?小家是小家,穷气便穷气,但不似有那四言十二句口号的大家气象!”两下里正在争执,有茅家的一个老家下人走来解说道:“俗语说,一家女儿百家求,又道是爰亲作亲,愿不愿自有两家的夫人为主,你们何必先出此恶声?若如此决裂作事,怪不得百无一成了。”于是两边方才散开,正是:狂谋莫逞,方知萱树之有根。邪术能招,益信萍浮之无梗。
散人曰:全义奏除之后,便可直接甘为侧室一回,乃隔第九第十回者,欲以出彩云也。九回暗出彩云,十回明出彩云,然实于此回之末引起。回未之争执由于媒说爱娘,媒说爱娘,由于媒说梦卿。媒说梦卿,由于全义之奏除。一滚说下,不用吊挽,自相贯串。
茅白、茅束、茅苞,不过因茅球之名偶为编次,以寓嘲谑,非与茅姓不合而故骂之也。
看茅家家人媳妇初见宣安人之时,言词虽美,却带一派骄矜之气。不待末后放下脸来,方知其蔑视也。然则世之攀高亲者,其不于家人媳妇也几希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