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耿存忠痛哭燕玉 任自立急呈香儿
尽些人事,包管速成。若只耽延,万一遇着如茅球借代生风之人,一味歪究,岂不有关员外的身家?任自立想了一回,叹口气道:“外情不如内情,亦只得如此。”因写一封密字,教冉安人预备下白银三千两,令柴姐会同木妈妈暗地送与林夫人一千,耿夫人一千,吴夫人一千,务须足数,还要求个确信。冉安人接得这个字,便照依行事。柴姐回来道:“林夫人决意不收,说救人是好事,我再无不用力之理。就是事成之后,亦不可如此。”当晚木妈妈亦来说,耿、吴二夫人亦皆不收。且又怪木妈妈不当以财利引诱,分明是小视了。冉安人得知十分着急。
木妈妈道:“我家小姐,嫁到耿家,与丈夫最是相得。现在从嫁的丫环与本家侍女,俱不合姑爷之意。我家小姐如今令人四下里寻访,安人若肯多使些银子,买一两个送去,必得他小夫妻欢喜,他自给你出力。耿姑爷与吴大人又比不得寻常中表,说一是一,岂不能早早完结?”冉安人听了,即送回音与任自立,自立亦便成允,听凭安人所为。谁知冉安人在家看过许多女子,俱不合式。正在愁急之际,天子又亲征汉王,得胜回朝,降下一道恩旨:凡仁宗未上宾之先,罪在可宥者,一概赦免。如职官诖误,亦行复职。以此,副都御史燕玉,主事宣节,虽皆病没,亦皆还给诰命。如宣惠等,亦皆赦出。惟任自立不在此例。冉安人见此旨诏,益发心慌。欲另作计议,又无妙法。见自家养的女儿如花如玉,到十分去得,不得已订至监中与任自立商议。自立初犹不允,后来见势甚急,只得依从。冉安人回家告知香儿。香儿只不言语。冉安人一面知会木妈妈回明林夫人,说是替小姐买了一个上好侍女;一面送香儿到耿家,说是林夫人买的,送给小姐。办得甚实细密,无人知觉。当日香儿母女不免痛哭相别。及至到得耿家,见耿朗风雅,云屏宽厚,便亦自有主意:一心事奉,加意殷勤,不数日就作了耿朗侧室。耿朗起初只认作是任财主替夫人买的侍女,爱他貌美心灵,故尔留在身边。后来方知是任财主亲女,反倒不好轻待,禀明康夫人,收拾西厢三间,令他居住。任香儿又往家内取来箱柜、床帐、桌椅、壶瓶等物,将三间西厢整齐得珠围翠绕,锦簇花攒,并将自己侍女亦叫来,一名绿云,一名红雨。自此一家都称为二娘,耿朗亦即催促表叔结案。于是,吴御吏定罪奏准,说任自立系家奴饮酒失火,本人住居城外,并不知情,又只烧得本家,亦未及街巷。且自一更烧起,三更将灭,虽救灭在晏驾之后,而起火实在晏驾之先,情犹可原。只比寻常失火罪加一等,将所捐杂职斥革,枷责折赎,看铺家奴枷满重惩,不准赎罪。是日任自立方得回家。这一番前后使用,足足有五六千金。外边伙计乘便偷逃者亦不下三四万两,家私耗去一半,还陪去一个女儿。由此把自私自利之心全部冷淡,将典当烧锅官利债加一账一并收起,一切家事,尽付安人经管,自却杜门谢客,一意焚修。
却说耿朗年甫十八便得如花之妻,似玉之妾,真乃朝朝岁首,夜夜元宵。任香儿又千伶百俐,深得正室之心,善取丈夫之意。只因这一来有分教:兰簪队里,显来个惯解愤朱家。翠袖班中,引出了不逢时贾谊。
散人曰:燕祖圭以女救而获没于家,任自立以女救而得脱于罪,事不同而迹同,故可合传。中间用全义,且又与耿通政莫逆,一语遂将耿怀借作渡船,真乃天造地设,不假人为。
收燕玉又带宣节者,总为燕梦卿、宣爱娘二人吐气。取其迹,原其心,香儿不可不谓之救父。使其私智不逞,礼义是遵,又孰得而疵议之?乃计不出此,徒欲与梦卿争衡,卒之多行不义,抱愤以终,亦何益哉!可见人生之得失荣辱,俱有定命。秉礼守义,犹恐见弃于达人,则用智行私,多见其不知量也。然香儿后来之有子,正是救父之所致。天道之好还,亦昭昭矣。
卜壬、李名,与上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