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恨积雨误佳期书生空着急 赏牡丹怜俊彦父母也留情
及到天明.依旧又落。甘颐起来正与黎青商量,这等大雨还是去好不去好,早已有辛衙人来改期道:“看花雨天不便,今日不敢屈甘相公,只候天色一晴即来相请。”甘颐见辛家改了期,不胜纳闷。初犹今日望明日,不期一连竞下了三日,点也不住,直到第四日,半窗花影,方才晴了。甘颐刚起来梳洗,辛衙早已下过邀帖去了。甘颐方欢欢喜喜与黎青说道:“我只道被风雨折磨倒了,一般也有今日。”黎青道:“风雨折磨,倒只有限,郎君不要太欢喜过火,露出象来,被人看破,便是自折磨了。自折磨,便无法可救。”甘颐听了连连点头道:“瑶草爱我甚深,非只情人,实益友也!”吃过早饭,辛衙又有人来催道:“老爷说看花直早,就要请甘相公过去。”甘颐见邀,就要早去。黎青恐太早,留下,只挨到傍午方才放他上轿而去,又叫王芸拿帖跟随。
不多时到了辛衙。先是辛解愠接住,在大厅上见过礼。甘颐先谢道:“尊公老先生,小弟闻其喜于静养,懒于见客,故不敢轻谒,怎敢反辱宠召。”辛解愠道:“家父懒于应酬,诚有如长兄所言。昨因见长兄灯影佳作,以为高妙,十分爱慕,渴欲一会。又因小园牡丹正开,不可不求名人题咏,又以小弟辱长兄之爱,故草草折柬,屈仁兄一叙。蒙仁兄不鄙而宠临,诚厚也幸。”说罢,就邀甘颐入去道:“家父在后园候久。”甘颐因随趋而入。
到了后园亭子边,辛祭酒看见甘颐人物秀美,忙笑嘻嘻迎下亭来。甘颐因说道:“老先生斗山重望,晚生自愧远方下士,不敢仰瞻。乃蒙辱赐登龙,何幸如之。”辛祭酒道:“甘兄才子,本当走谒而后领教,因老病久不出门,又恃小儿通家之好,故大胆相邀,幸蒙慨临,真快晤也。”甘颐还要请拜见,辛祭酒不允,竟是长揖。揖罢,甘颐与辛解愠东西对坐,辛祭酒下陪。左右送茶,茶罢,辛祭酒就说道:“甘兄年正轻,怎诗才如此之美,实天生也。”甘颐道:“巴人下里,聊以自涂,乃辱大人之采。不胜有愧。”辛祭酒又问道:“贵庚只怕还未二十?”甘颐道:“十八。”辛祭酒道:“这等长小犬两岁。”又问:“堂上俱庆否?”甘颐道:“不幸先严久弃,唯寡母独自劬劳。”辛祭酒又问道:“有昆玉否?”甘颐道:“并无弟兄,只一弱妹,今年才一十六岁。”辛祭酒又问道:“甘兄曾授室否?”甘颐道:“尚未。”辛祭酒又问道:“以甘兄才美,谁不争夸坦腹,为何尚未归玉镜?”甘颐道:“一者蜀中僻壤,非河洲之地有淑女可求;二者,晚生小子尚滞青衿,岂敢妄作天姝之想。是以天涯孤馆,聊且自娱。”辛祭酒听了叹羡道:“才人举止自别!”因又问道:“敝同年施时雨在贵省做文宗,不知考得公否?”甘颐道:“原来施宗师就是老先生贵同年。这施宗师乃晚生的恩人,晚生已被府考遗落,幸遇宗师大恩,方才收录。”遂将庙中做词触怒,收考冠军之事,细细说了一遍。辛祭酒听了大笑道:“这等说起来,敝同年与兄虽是师生,又系知己了。”又问道:“贵府巴县知县王荫,乃学生的得意门生,甘兄曾会过么?”甘颐道:“但闻其清廉惠爱,实未曾进谒。”
正说不了,忽左右报酒巳完了,备在花下。辛祭酒因邀甘颐同走至花前,看那牡丹正花开得烂漫,虽遭连雨,毫不伤损,十分可观。花前张着幕帐,幕下设着三席酒。辛祭酒因说道:“甘兄初会,本不当如此草亵,因慕甘兄乃豪爽快士,或不拘此。又见牡丹开得正好,故屈此小叙,不意又为连阴阻了数日,今日方得领教。乞甘兄勿罪。”甘颐道:“老先生当代儒宗,晚生小子得望见颜色,已出万幸,乃复叨盛酌,又对此名花,高厚何以为报。”说罢,遂分宾主坐了,甘颐仍居东,辛解愠仍居西,卒祭酒原是下陪。左右送酒,三人对饮。饮了数巡,辛祭酒因说道:“灯影诗在古人咏物中,倒也不见有传者,甘兄乃能独创出奇,真大手笔也!”甘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