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辛解愠指子夜明明挑绿绮 甘不朵咏灯影暗暗系红丝
道:“笑你太性急,一杯酒就要定亲。”说得大家都笑将起来。黎青虽是戏话,辛解愠听了虽也只付之一笑,然细细想来,殊觉有理,便再不提起,只言吃酒与做诗矣。谈一回,笑一回,直吃到黄昏方才别去。正是:
花贪柳爱两缠绵,燕舞莺啼各自牵。
只道相逢新缱绻,谁知婉转是前缘。
甘颐送了辛解愠去后,归到房中与黎青商量道:“辛解愠来便来了,但他只求他之亲,竟不问及我的心事,我却怎生开口?”黎青笑道:“郎君性也太急,怎么才见面就想开口?”甘颐道:“既才见面不当开口,辛解愠为何竟直直开口?”黎青道:“他的事是直的,故不妨开口,你的事是曲的,要开口须看机会。”甘颐道:“同一求婚,为何他便直我便曲?”黎青道:“他只认前日入社题诗的是你妹子,诗又好,人又好,又自倚着门第,才高学饱,无嫌无疑,故直求之而不讳。若郎君门第又在蜀中,才学虽然过人,而一时人尚未知。及辛小姐知之,又是乔妆私事,不敢告人,其事甚曲。若急于开口,不涉嫌即涉疑,故忍而有待。”甘颐道:“待可也,不知待至何时,又不知待久可有机会?”黎青道:“机会随时而生,不可预料,且待明日回拜过他,再看光景。”甘颐无奈,只得又安心住下不提。
却说辛荆燕小姐,自黎青道破入社题诗女子是甘颐不是甘梦,因暗想道:若果是一个男子,倒是一个才子无疑。我到处访才,并未遇人,谁知既遇其人,又系乔妆,使人不敢开口。又想道:黎青之言,虽若有疑,然细想此女之眉目嫣然妩媚,天下哪有如是之美男子,其言亦尚未可深信。昨兄弟闻知要去拜他,且等他拜了回来,看是何如,再作区处。
正想不了,忽辛解愠走来与姐姐商量道:“兄弟昨日去拜这甘颐,就在黎青家遇着,果然好一个美少年,年纪只好大兄弟两三岁,谈今吊古,议论风生。问及妹子,他竟认妹子为才美,了不逊让。兄弟求他结婚,他觅一口应承,又绝不推辞。兄弟想扬州女子已十窥八九,并无一毫着落。此女之才,已见于十二诗,料非虚名。其才既如此,则其貌虽末见,想起来或亦不至十分丑陋,欲求姐姐为兄弟成全。”辛小姐道:“吾弟所论最善。但他哥哥甘颐,貌虽风雅,不知才学何如?若兄亦有才,则一支一派,方愈足证信。”辛解愠道:“兄弟昨日初与他相会,不好陡然命题。他今日必然来回拜,待他来时留他小饮,姐姐可选两个题目来叫兄弟做,兄弟就好扳他以探其学。”辛小姐道:“如此甚好。”
姐弟算计停当,只挨到午后,门上方传进甘颐的名帖来,辛解愠看了名帖,忙走出来迎接着,在大厅上相见过,随即邀到后厅旁书房中去坐。辛解愠因说道:“小弟进谒,愿识荆州也,怎敢劳长兄亦枉台驾。”甘颐道:“来迟固有罪,然不敢轻造也,幸恕之。”坐定献茶,茶罢,甘颐即起身要辞出。辛解愠忙留住说道:“小弟之愿交仁兄者,非徒幕仁兄之大名而虚为延揽,实欲朝夕左右,窃取道义文章,以开其愚,以文其陋。若但投一刺而即行,岂小弟愿亲芝兰之意哉?”甘颐道:“小弟亦有肝胆,岂不欲追随几席,时聆珠玉,以为虚往实归之地。但远人只身,不能酬酢,况才一登龙,怎敢便蒙投辖。”辛解愠道:“此句句客套之言,非所愿闻。即以客套言,小弟有地主之谊,兄又何多让焉?”甘颐听了,笑说道;“仁兄数语,小弟已不啻饮醇而心醉。纵如此,亦不胜杯斝矣。”辛解愠也笑道:“甘兄未饮而先曰心醉,小弟则请沉酣曲蘖,而让甘兄独醒何如?”说罢,相视而笑,甘颐只得坐下。
须臾酒至,二人对饮。饮到半酣之际,正谈及做诗,忽见一个童子手里拿着一幅纸,走来对辛解愠说道:“小姐说方才社中出了一个题目,甚是风雅,叫送来与大相公看,请大相公有兴也和一首。”辛解愠接来一看,却是咏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