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救小主穷途乞食 作大媒富室求亲
四年,怎么音信全无?想是他因家内无人,所以不通音信?然我与他这般相好,也该带一信来问候我。就是到任四载,也该升转了。心中甚是疑惑,又想道:“他儿子亲事,是我做媒,算起来,今年已十六岁了。做亲也在早晚,想为路远音信难通,将来自然打发儿子回来做亲。他的亲家林员外,也常常进来问信,要带一封字去问候他。外边访问,总不得个便人。难怪他没有信来。”
正在想念,只见门斗来说:“陕西去的金老爷家管家俞德,在外求见。”学师听说大喜,道:“我正在此想念,来得正好,快唤进来。”门斗出去唤了俞德进来,一见老爷就跪下去磕头。学师急急止住,道:“起来!起来!你老爷一家都好么?”俞德跪下大哭道:“不要说起,说来甚是伤心!”学师大惊道:“却是为何?快快说与我知道。”俞德就将家中起身说起,并江中遇盗、劫掳,公子江中逃命几死,遇仙人化茅庵,赐衣赐丹相救,又病在庙中三年,复生一身疯癞,求乞到家,今日方到,无家可归,特来叩见,一一说完。吓得学师大惊失色,道:“我道你老爷一去四载,如何音信全无?原来遭此大难!如今公子在哪里?”俞德道:“现在外边。”学师道:“快请进来。”俞德便去同了公子进来。学师将公子一看,只见满头满脸,皆癞得不堪。不但不像当年美貌,并不象个人形。又见身上衣衫褴褛,头上方巾无角,脚下鞋袜无根。走到面前,不要说丰韵全无,更有魍魉之状。走上前叫一声:“伯伯请上,待侄儿拜见。”学师见此光景,甚觉伤心,便道:“贤侄少礼。不想你一家遭此大难,老夫闻之,好不伤感。幸而贤侄得了性命,回归故里。虽疥癞之疾未除,然吉人天相,不久自痊。我虽是个穷教官,与你父亲如同胞兄弟一般,决不使你失所。况你令岳家中颇好,又无儿子,闻得你妻子,是他最最爱的。你且在此权住,我迟日替你去说,招赘了去,便有照看了。”
公子道:“承伯伯美情,使侄无家而有家,无父而有父了。但侄儿如此狼狈,人人见了远避,岳父母知道,岂肯将一个心爱的女儿,赘我到家么?即使岳父母肯了,我那妻子是个富室娇儿,如何肯从我这样癞子?必然讨她许多凌贱。况侄儿如此光景,好也甚难,只怕终于不久人世,何苦去害人家女儿这段婚姻?只怕也只好付之流水了。”学师道:“侄儿说哪里话来!自古一丝为定,千金不移。你岳丈虽是个土富,也在外边要结交人。又闻得妻子是才女,无书不读,难道不知女子守一而终的道理?岂有因你抱病,就不肯之理?况老夫在内为媒,又是他来强我撮合的,只怕要赖婚也不敢。倘若果有此事,我就同他到府尊刑厅处去讲。看他赖得成,赖不成?”公子道:“蒙伯伯天高地厚之恩,替侄儿出力,谅岳父也不好赖。只侄儿病势不痊,也不忍害他女儿。”学师道:“侄儿又差了。你若未经聘定的,如今有病后去要他女儿,这便是骗她害她了。莫说你不肯,就是我也不肯去说。至于林家亲事,是你家正兴头的时节,他来仰攀的。倘然你做了官,就作成她做夫人了。如今有病,怎好说害她?况且你如今年纪尚小,只要医好了癞,将来功名富贵,正未可量。他的女儿命好,焉知将来不原做夫人?命若不好,就不嫁你也未必好。侄儿且安心保养,我请医生来替你医便了。”就叫小厮送金相公书房中住,可对奶奶说:“取一副被铺出来,再将我衣裳鞋袜,送一套与金相公换。”俞管家就叫他在书房陪伴公子。一面又着人去请医生。哪知医生初看定说一医就好,连病人吃药也高兴。到后来不见功效,渐渐地懒散,连医生也不来了。连请几个,总是一般。一则公子灾星未退,二则都是碌碌庸医。就说病患得深,实难医治,弄得学师也无可如何。
日复一日,不觉又捱过半年。学师一面再访名医调治,一面就去林员外家说招赘的话。原来公子一到家,员外久已知道,彦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