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回 李石上逢怪虎 老翁吹笛惊蛟龙
却说河南节度使张镐,闻睢阳危急,引兵倍道来援,犹恐不及。先遣飞骑驰檄谯郡太守闾丘晓,使引本部先往。闾丘晓素傲,不奉节制,竟不起兵。及张镐至,城已破三日矣。镐大怒,遣武士擒闾丘晓到军前,杖杀之。即移书于贺兰进明,责其不救睢阳。恰闻朝廷有旨,命张镐镇临淮,进明移驻别镇。
张镐乃率军攻打睢阳,与尹子奇大战。正战之间,忽然阴云四合,寒风扑面。贼兵都闻鬼哭神呼之声,空中如有鬼兵来冲突。
一时大乱,四散狂奔。子奇只得弃了睢阳,退奔陈留。谁想陈留百姓恨其荼毒睢阳,又痛惜忠良被害,遂出其不意,杀将起来,斩了子奇,开城迎降。张镐安民已毕,分兵留守,引众回镇。
再说上皇在蜀中,闻安禄山焚毁祖庙,杀害宗室,残虐臣民,拊心顿足,十分哀痛。随又传闻安禄山已死,乃嗟恨道:“朕恨不及手斩此贼也。”因追念故相张九龄,昔年曾说禄山有反相,不宜宥其死,当时若从其言,何至有今日之祸。特遣中使往曲江祭之,厚恤其家。因降手诏,命朝臣查录一切死难忠臣,申奏新君,并加恤典,不得遗漏。忽见乐工张野狐入奏道:“梨园旧人黄幡绰向陷贼营中,今从东京逃来,甚欲见驾。
止因失身陷贼,恐上皇爷欲加之罪,故逡巡未敢进。”上皇道:“汝等俳优之辈,安能尽如雷海清这般殉节。但他既从贼中来,必知海清殉节之详,朕正要问他,可便唤来。”左右领旨,将黄幡绰宣到。幡绰叩首请罪,上皇赦其罪问道:“雷海清殉节于凝碧池之日,谅你所目睹,汝可详细奏来。”幡绰便把那日禄山设宴奏乐,众乐工感伤堕泪,雷海清如何大哭,骂贼而死,自始到末,一一奏闻。上皇叹息道:“乐工且能尽忠如此,彼张均、张垍辈,真禽兽不若矣。”又问幡绰道:“汝于此时亦曾堕泪否?”幡绰道:“触目伤心,自然堕泪。”时内监冯神威在侧,平日与幡绰不睦,因奏道:“幡绰此言妄也,奴婢闻人传说,幡绰在贼中,谄奉禄山。禄山曾梦纸窗破碎,幡绰解云,此为照临四方之兆。禄山又梦自身袍袖甚长,幡绰又解云,此所谓垂衣则天下治。如此进谀,岂是肯堕泪者。”上皇即问幡绰:“汝果有此言否?”那幡绰本是个极滑稽善戏谑的人,闻了此言,从容奏道:“禄山果有此梦,臣亦果有此言。臣因禄山有此不祥之二梦,知其必败,故不直言以取祸,只以巧言对之,正欲留此微躯,再观天颜耳。”上皇道:“怎见得二梦不详?”幡绰道:“纸窗破者,不容胡也。袍袖长者,出手不得也。岂非必败之兆乎!”上皇听说,不觉大笑,遂命仍旧供御。
忽一日,又有一个梨园旧人到来。你道是谁?却是笛师李。原来李于大驾西行时,同着一个从人奔走随驾,不想走迟了些,失落在后,遇着哥舒翰的败军冲来,前路难行,忙逃入山谷中躲避。谷中有座古寺,寺僧询知是御前奉侍之人,不敢怠慢,留他暂寓,住了数日。一夕,月明风清,从人先自去睡,李心中烦闷,且不即睡,便向囊中取笛儿,独自步出寺门,在一大树下石上坐着,把笛吹起。真个声音嘹亮,响彻山谷。才吹罢,忽见林中走出一个大汉来。李视之,乃一虎头人也,心中大骇。那虎头人身穿白衣,露腿赤足,就寺门槛上,箕踞而坐,说道:“笛声甚妙,可再吹一曲。”李不敢不吹,只得按定心神,吹起一调。虎头人听得酣适之际,不觉睡去。
横卧于槛上,鼾声如雷。李欲待跨入寺门槛去,又恐惊醒他,不是耍处。回首四顾,没处藏身,只得将笛儿安放草间,尽力爬上那大树极高处,借树叶遮身,做一堆伏着。不移时,虎头人醒来,不见了吹笛的人,懊叹道:“恨不早食之,却被他走了。”遂立起身,向空长啸数声,便有十余只虎跳跃而至,向虎头人俯首伏地。虎头人道:“适有一吹笛小儿,乘我睡熟,因而逃脱。我方才当槛而卧,量彼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