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交锋广州,党内如此硝烟弥漫
一块洗手巾被拧干,递给正埋首于案前的邓小平。
在巴黎艾德鲁瓦街17号《少年》编辑部,铁笔和钢板从早到晚一直在叽叽作响,如巴黎六月夜的一只不知疲倦的夏虫。
我有个预感。周恩来递了湿毛巾之后,这样说。
什么预感呢?
周恩来说:“先洗个脸吧。你已经刻了整整八个小时的蜡纸了。”
“你记错了,”邓小平说,“七个半小时。”
周恩来看着他的小伙伴洗脸:“我有预感,国内的革命形势就要起大变化了。敌人的刺刀将会很快促成革命者的同盟。我昨天已经听说了,刚刚在广州举行的中共第三次全国代表会议,讨论的就是这个问题。”
“就凭恩来书记的这句大革命预言,你也要请我到楼下咖啡店喝一杯。”
周恩来说:“下楼,下楼!想不到我们的油印博士还是一位敲竹杠博士!”
周恩来下楼时觉得有些凉意,便又回房在衬衣外套上那件绣着6个小字的毛衣。
邓小平笑嘻嘻拉住毛衣。周恩来说:“唉呀,小兄弟,你不是看过又看了吗?”
“问题是你一遍也没有解释过!给你温暖,小超。小超谁?一定是个姑娘!”
在楼下的小咖啡店里,银勺子搅着浓浓的咖啡之时,周恩来承认了,小超是个姑娘。咖啡店此时几乎没有什么顾客,只有一个瘦削的琴师在角落里拉一把小提琴。
“漂亮吗?”
“记不准什么模样了,”周恩来望着白墙上的铜杆壁灯,作很深的回忆状,“真的有点记不得了,只记得她的活跃胜过她的漂亮。她为了救我,冲过天津警察厅。她是一个非常勇敢的姑娘。”
“你对她说过那句著名的话吗?”
“什么话?”
邓小平用法语说:“我爱你。”
周恩来笑了:“没有。”
“为什么不说?”
周恩来搅动咖啡,说:“是啊,这句话,也该说了。我原先认为彻底革命者必须独身,现在觉得,革命伴侣的存在并不对革命有碍,真的,我这几天,好几次想到马克思与燕妮。”
邓小平从怀间摸出一张明信片。“给你。”
“什么?”
“明信片,昨天买的,原先是想给四川老家发去的,后来想想,也没什么好写。先给你用。”
“你的意思是,那句著名的话,能用明信片的方式公开表示?”
邓小平嘻嘻笑了,像个大人似的开导对方:“这你就不懂了,恩来书记,如果一句最秘密的意思,能用一种最公开的形式加以表达,那就是说明……”
“说明什么了?”
“板上钉钉了。姑娘将会受宠若惊。”
“你这个小鬼灵精!”周恩来哈哈大笑,银勺子里的咖啡抖到了裤腿上。
一个半月之后,盖着法兰西邮戳的这张明信片抵达了中国天津,以至于杨振德拎着破菜篮子回到家,就听见了抑止不住的哭声。“小超?”母亲扔了篮子就到女儿床前,她看见女儿脸上都是水,分不清是汗是泪。
“谁欺侮你了?”
“我是高兴。”
“高兴,哭什么?”
“明信片!”
“什么明信片?”
邓颖超呜呜哭:“在桌子上!他写的!他说我们两个是人生伴侣!”
母亲取过明信片看,一看就笑,待到第二遍看时,又觉得鼻子发酸,泪水朦胧双眼。女儿翻身坐起,走到妈妈身边:“妈,你又怎么了?”
“我也是高兴。”
“他会是一个天下最好的女婿。”
“可是我也有点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