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山穷水尽洪士仁犹作补牢心 喝雉呼驴赵桂森初试牧猪戏
泽长已走了出来,手里提着四吊钱,长工便走开,让泽长坐下,泽长便递给洪士仁道:"今天承你来找我,我本应该多应酬你点帮帮忙,但是你晓得的,大有大难小有小难,我这两年,庄稼收成也是平平,不能十二分宽裕,既你来说了,我无论如何,也只好尽我点心罢咧。你且拿回去用着,只些微不成意思罢了。"洪士仁连忙起来作揖道谢,接过来,搭在肩上,迳自回家。
一到家里,看见他的女人,哎唷哎唷,睡在床上,连忙问他怎么样,也不答腔,洪士仁没有法,便去找点柴枝,烧了点水,灌了几口,把这钱放在席子底下,又除了几十个下来,出去买了点干粮,忙忙的赶到周瞎子家,去请他推算推算女人的八字,会好不会好。正逢着周先生没事,洪士仁说了来意,周先生叫他报了一个字,却是卯字,周先生就大安流连速喜的背了一回,又道:"这个课,是个赤口,卦象很凶,且看三天内,没有变症,还有指望。"洪士仁道:"可有破解没有?"周先生道:"没有什么破解。"洪士仁只得走回家去,女人已是奄奄一息,两个眼珠,不住的往上翻。洪士仁没法,只得再烧水去灌他,那知嘴也不开,水不得下,弄了多时,竟是撤手而去。洪士仁大哭了一场,想想除掉了才借来的三吊几百文,此外一无所有,不如去向周瞎子借几个去罢,连忙又把几串钱塞在死尸身子底下,便一溜烟走到周先生家里,如此如彼的说了一遍,周先生道:"好好,看光景,你是真要发财了。"洪士仁呆了一呆道:"我遭了这样事,发财不发财,且不必题,但是人死在床上,亦应该弄口薄皮子材装起来,发送出去,我是一文没有,所以求你念往日交情,借几个钱,我去办一办,等我缓过气来,我再还你罢。"周先生一听,不觉得满面通红,吱吱的半天,方才挣出话来道:"我一天到晚,忙着一张老婆嘴,说东说西,弄了几个大钱,只够一家子吃喝,那里会有多余钱借人哩。你可别怪,你是另外要去想个法子才好。"洪士仁道:"我但是有路,决不向你开口,咱们相共了这许多年,我几时同你麻烦过一次,不过现在是真没法子,才逼出这一着。你算我又是一定发财的,我发了财,还会赖你不成。"周先生道:"不是这个说法,我要多余总可以相商的,现在我自己也不够吃,我又有什么法子呢!要是说赖尤是奇谈,莫说是几吊钱,就是几十吊,几百吊,我还怕你赖,你都会赖,天下没有不赖的了。"洪士仁道:"赖不赖且不说,但是今天你要不帮帮我,我怎么过得去,难道人死在床上,就由他去烂么?"周先生道:"不就这样罢,我每日用度,总在两吊钱光景,看今天生意,如果能多见几个;除掉两吊钱,此外统通借给你。"洪士仁道:"这真是急惊风,遇着慢郎中了。我家里死在床上,我如何等得及你呢!
且万一你今天不到两吊钱,又怎么好呢?"周先生道:"那可没有法子,你还到别处去张罗张罗罢。要光靠我,我可是灯草拐,扶不起人的。"洪士仁看他光景,是不像的了,别着气站起就走。周先生又敷衍一句道:"坐坐,喝碗茶去。"洪士仁道:"什么事,人家心上乱的没一点主意,还有功夫喝你的茶呢。"
一迳扬长走回家内,又对着死尸哭子一回,想不出法子来,只好买张芦席卷卷罢,拿定主意,就往死尸身下去抽钱,那知那三吊几百钱,却是一文没有,这一惊真非同小可。
原来这个马棚是两头穿的,四面并无墙隔,又无门扇,洪士仁第二次哭他老婆的时候,惊动了人,有一个积年老扒手,刚走过来,却一眼看见洪士仁把几串钱,塞在死尸身下,就走了出去,这扒手等他去远了,走到死尸身边,扒了去,早已不知所往。此时洪士仁更是一点法子没有了,看看死尸,直僵僵地躺在床上,不由的又是着急,又是伤心,哭了一回,楞了一回,又暗恨道:"都是周瞎子混帐,好端端的咒我,要败的寸草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