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 回 中丞延师训爱子 霞笺题字觅姻缘
词曰:
羡却青楼张丽容,玉郎才子偶相逢。
霞笺诗句相酬和,翠馆恩情乐正浓。
陆地风波飘蓬远,官房怨叹正无穷。
春风得意马蹄疾,会看佳人出尚宫。
话说元朝年间,有一家缙绅,姓李名栋,松江华亭人也。官拜御史中丞,夫人何氏。只因年迈,辞官退居林下,单生一子,起名彦直,乳名玉郎。少而颖异,长而涉猎。诸子百家,无民贯通,古今书史,靡不洞悉。只因他是一个盖世才子,性多古傲,婚配之间必欲选一个才色兼备的女子,方才就姻。恐其误坠罗刹,终身莫赎,所以岁月蹉跎,年至弱冠,尚未花烛。那父母爱子之心,也就不肯十分逼他成姻。待等早登科第,然后议亲,未为晚也。只因本地华亭县内有一广文先生,真是饱学宿儒,启迪后生。这中丞李老御史就将儿子彦直送入学宫,由其早晚诱掖,成其功名。且学中尽是缙绅子弟,约□□人,所食切磋,暂且不题。
却说学宫内有一会景楼,这些子弟终日在上讲书课文,每诵读之暇,借此眺望,以舒向倦。谁知有一家鸨儿,他养得一个小娘,姓张名丽容,小字翠眉,生得千娇百艳,且幼习翰墨,诗词歌赋,无不知晓。丝竹管弦,尽皆精通。只是禀性耿介,虽落风尘,常怀从良之意。总因他贞烈成性,每以污贱自耻,无奈鸨母过贪银钱,每到一处,仗养这丽容国色绝世,就想得一注大财帛到手,方才快乐。因闻松江华亭县乃人烟辏集之地,且多贵介王孙,他就侨居在华亭县学宫隔壁间居住。那院也有一座小楼,为对景楼。这丽容翠眉小娘,终日在楼上流妆打扮,行止坐卧,不肯少离。设有那财多学少之人前来亲近,轻易不肯相见。这是他保守清规,借为养闲之地,却也不在话下。
再说那玉郎李公子,与他学中朋友终日温经习史,朝吟夕读,颇不寂寞。但学中有一位顽皮窗友,姓钱名洒银,自恃父亲执掌朝纲,行事每多乖戾,更兼姿秉愚顽,性懒功疏,博奕是他本行,宿娼是他性命。虽也在孙先生儒学中攻书,终日只是胡谈,言不及义。一日先生偶尔公出,不在学中,趁便就要饮酒取乐。随与众位窗友商议道:“诸位弟兄们,今日先生不在,这等明媚春光,何不设一筵席,彼此取乐片时,岂不是好。”李彦直说:“众位窗兄,既然洒银兄有兴,何不大家欢娱一番。”众人俱道:“随喜随喜,敬如尊命。”于是令司书童子治办酒桌,就在会景楼下燕饮。那时彼此酬酢,正在欢乐之时,忽闻丝竹之声自隔墙飞越而来。大家静听了一会,但觉宫商清婉,管弦缭亮。因其声而思其人,必有绝美之色,乃有此绝技耳。正在叹赏之际,忽听隔墙莺声呖呖说道:“趁此光风化日,何不将秋千打上一回。”众窗友无不听见。这玉郎李公子勃勃欲动,向着众人说道:“闻其声不如见其人,这粉墙一隔,好似云山万层,怎得快睹芳容,方才满意。诸位兄长,何不竟到楼上眺望一番。”众窗友说:“极妙!”随即携手拾级,一同登楼,眺看那秋千美人。
且说这丽容张氏,天生尤物,不加妆饰,自有一段可人雅趣。况是玉面婉如芙蓉,纤腰酷似杨柳。只见那秋千架上,好似仙姬降于云端,岂不令人可爱,有词为证:
粉头墙露出多娇,秋千影送来花貌。有千般旖旎,万种妖娆。最喜蓬松云髻,斜軃瑶簪,金钏轻遗落。碧纱笼玉体,衬红绡,铜雀何须锁二乔。———右(上)调《梁州序》
且说李玉郎观见张丽容秋千之妙,不觉神魂飘荡,注目不舍。这一段痴情,早被人看出,众窗友说:“李兄如此迷恋佳人,又坐此名楼,何不将此美事作赋记之,以志不忘。”玉郎说:“小弟庸才,怎敢献丑。但既承台命,难以固辞。”钱洒银道:“李兄自是高才,七步八斗,人所难及,愿老兄速速濡毫。”李玉郎一听,更觉有兴,随唤书童,快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