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诉根由两神共愤 逞豪强三鬼齐诌
路先锋如何?”富曲倒身下拜,谢毕坐下。两神又问钟馗始末,钟馗从头至尾说了一遍,二神不胜叹息。正是:
愁人莫对愁人话,说起愁来愁杀人。
钟馗就在这寺中歇了一晚。次日起来,正欲整动阴兵向前面走,只见一个小沙弥,慌慌张张,拿着一个帖往殿直跑,钟馗叫住道:“是甚么帖子,拿来俺看。”那小沙弥递将过来,钟馗一看,上写着是“年家眷侍教生独我尊顿首”。钟馗道:“此人来拜谁?”小沙弥道:“我问他来,他说要拜后殿弥勒古佛。”钟馗笑道:“岂有此理!弥勒古佛岂是人拜得的。”小沙弥道:“老爷不信,他如今就要进来,老爷看拜谁。”钟馗于是闪在一旁等候。只见果有一人进来。钟馗看时怎模样,但见:
两道扬眉,一双瞪眼。两道扬眉,生于头顶心中;一双瞪眼,长在眉棱骨上。谈笑时,面上有天;交接处,眼底无物。手舞足蹈,恍然六合内任彼峥嵘。满意快心,俨然四海中容他不下。戴一顶风头冠,居然是尊其瞻视。穿一件屹蚤皮,止算的设其衣裳。两个小童,不住的高呼大喝。一匹瘦马,那里肯漫走缓行。正是:猫儿得意欢似虎,蟋蟀装腔胜如龙。
原来此人一生好捣大,今日来此原是要捣骗大和尚,不料正好撞着钟馗。钟值看了他举动,又看了他装束,勃然大怒,提起剑来劈面就砍,说道:“我把你这一字不通、诌断肠子的奴才,輙敢大胆欺人。”那人在一旁呵呵大笑道:“你是那里来的野人,敢与俺作对?你且说俺如何不通?若说的是便罢,稍有不是处,和你决不干休。”钟馗道:“且不要说你的衣冠僭佞,举止轻狂。这尊弥勒古佛是何等尊重,你就敢写个年家眷侍教生帖拜他,岂不是不通文达理、谦恭自处么。”那人道:“你且不要佯噉。若说起俺的根由,只怕有俺坐处,并没你站处,这弥勒古佛,俺当初与他同山修道,一洞讲经。后来他便做了西方尊者,俺便做了南瞻部洲,上管天,下管地,尊无二上,撑天立地大将军,三官大帝见了俺,尚称晚生。十殿阎君见了俺,皆称卑职。至于二十八宿、九曜星官以及四渎、五岳龙王等众,从不敢正眼觑俺。俺如今与他这个侍教生帖子,只因他是个和尚,不好写眷第,且又下个教字,这还是谦而又谦,何为不通,何为欺人?”钟馗听了他许多荒唐言语,也就定不住他是何等样人,又恐怕他果有些本领,心中踌躇一会,只的说他道:“俺也不管你这些来历,只是无兵无将,俺若杀了你,显得俺欺你孤身。你且去领些兵来,和俺交锋。”那人呵呵大笑,道:“也罢,也罢。俺且让你,俺再来拿你不迟。”说毕,竟脚不踏地,从半空中去了。
钟馗对成、富二神道:“看他这去法,只怕他果有什么神通也未可知。”咸渊道:“不然,其间有许多可疑处。”富曲道:“有何可疑处?”咸渊道:“他拜弥勒古佛,弥勒古佛是一尊泥像,不能动容周施,何用拜的?此其可疑者一也;他说他是撑天立地大将军,以人爵中论,《缙绅》上查,并无此等官衔,《幽怪录》亦无此等神号。此其可疑者二也;他又说三官称晚生,阎君称卑职,其位可谓尊之至矣,就该有仪卫侍从获法诸神,怎么止匹瘦马、两小童而已。此其可疑者三也。有此三疑,此人必有些难凭处。”钟馗道:“司马所见甚是。俺如今待要寻的去,将他斩了,又恐他果有些来历,俺便干犯天条。待要不斩,又怕将来作祸。如之奈何?”咸渊道:“这也易处。俺便如今扮作草泽医人,前去访问,必有人知他根由。访问实,诛他来迟。”钟馗道:“有理,有理。”咸渊于是戴了一顶高头方巾,穿了一件水合道袍,束了一条黄丝线縧,换了两只猪嘴方履,肩上背了药囊,手中拿了吊衬,别了钟馗,信步而去。走数里远近,只见前面一溪清水,数株垂杨,下边一座小桥,桥上砌着石栏,甚是清雅。怎见得,有诗为证:
清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