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死南丰生感陈无已
南丰而昨忤安石,何忍又背南丰而托身于足下哉!坐死不负,乃见知己之深谊古心耳。师道宁老牖下,以谢南丰,不愿失初心,而奔走门下也。
苏公接书,不以为怪。却是真宗在东宫时,就闻后山之名,忽一日出了一道诏书,特召陈师遭为翰林正字。后山不敢违命,同了妻子回京,朝过了圣上。然后即去到任。做不上三年正字,正值真宗郊天,诸臣都要陪从。其妻闻说郊坛之上最高,异常寒冷,非重裘挟纩不可御寒,衙中清苦,那得有此,只得瞒着后山,着人到姨夫赵挺之家里,借了一件貂裘,临行时,将来披在后山身上,穿了出来。后山忽然想道:“我从来并无此裘。”即转身来问妻子道:“此裘从何处得来?”妻以实告之。后山怒道:“我极清白的身子,如何被此污我。我尚以卑位,不能排去此赃污为恨,安肯服其服乎!”脱来掷在地上。其夜陪驾出在高坛之上,果然受了寒疾,一病就不能起。因集了生平文稿,又作一书,都寄与东坡,托其行世。又嘱妻子曰:“我只因感激曾南丰,忤了安石,违了东坡,终身不肯出仕,也只为南丰见知之情。今蒙主上特召为正字,做官未久,病入膏盲,此吾之命也。我死之后,可葬我在南丰先生墓侧,不可有违我志。”临终又作一诗,以吊南丰。诗曰:
生世何用早,我己后此翁。
颇识门下士,略已闻其风。
向来一瓣香,敬为曾南丰。
斯人日已远,一览涕无从。
后山之于南丰,不过一日之知,比那受业之恩还浅,世人之报恩于受业师者,其视比则又当何如也!诗曰:
成我深思生我同,可怜古道弃如蓬。
漫将师弟情惧薄,那得君臣恩义隆。
总批:往见朋友之谊,有厚于兄弟者,未闻报师之恩,有浮于朋友者。借后山而为说法,敢不深立雪之怀。读书开益神智,师训善诱口礼,苦以圣贤自期者,断无弃忘者矣。人虽不皆圣贤。而师恩果可忘乎?清夜思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