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假招安明山殒命 真断肠翠翘消劫
徐明山道:“孤扎兵化外以来,道寡称孤有日。今一旦举兵降顺,位不过总兵,爵不过二品。帐下军士称王已久,一朝顿改名色,虽受皇封,未免削色,一不便也;国家重文轻武,荫袭之家尚不难加以凌辱,况孤乃新降之人,孤立无援,构兵日久,此辈积怨自深,事权一落彼手,能必其不谋孽乎?二不便也;将士相随,多年化外,狂放已惯,称降则必削我兵威,分我大众,调我别任,我等狂夫,安能复受此辈愚弄,三不便也。”利生笑道:“大王过虑,似觉未便。若以小生论之,极便无疑。目今,盗寇横行,天子明诏,能平寇者,万户侯。今大王肯束甲归朝而歼盗寇,则封侯立至,称孤道寡何以异也。国家虽重文,大王非无用之荫袭。兵权在手,求为交欢而不可得,敢谋孽乎!大王之兵,自归之大王,散与不散,皆由我,彼恶能愚弄也。大王中心肯降,小生即以大王高论申诸督府,转达天子,为请三事,然后议降何如?”
徐明山大喜道:“诚如先生言,孤愿归降,无二念也。”吩咐设筵,款待利生,酒完,托出黄金五百,白银五千,道:“有劳先生远教,敬具不腆,略表微意。事成当图厚报。”利生道:“多谢大王厚意,却之不恭,谨登尊赐。望大王且按兵莫动,小生回见督府,细陈大王之意,订三事之约,再来回复大王。”徐明山道:“先生之为某虑,可谓周旋曲备也。”利生道:“以一人之身,系两军之重,不得不竞业也。”作别。
回见督府,道徐明山之意。督府道:“如此则名为归顺,实则抗衡也。万一稍不如意,则枭张狼顾之心复发,罪将谁归?此事似觉未便。”利生道:“时者难得而易失,机者可遇不可求。今徐明山拥十万之兵,横行东南,无有对手。若以兵力,未知胜负谁在。幸以三番招抚之勤,王氏于中之说,慨然以归降许。今因其所约而败之,彼必以从前招谕亦属牢笼。约八路之兵,奋三军之武,以薄我师,诚未见其强弱也。莫若将计,就许之以三事,佐贰官与之定盟,约日发兵迎降。外张鼓乐,内伏大兵,乘其无备而攻之,徐明山可掳矣。兵不厌诈,小生之计如此,不知大人之意何如?”督府大喜,道:“先生之计,国家之福也。”乃令通判权宜、游击纽合,同利生复往徐明山营中定盟。
徐明山迎入,宾主礼毕,权宜道:“学生奉督府大人命,将来与大王定盟,大王有何高论?”徐明山道:“某以三事,浼利先生转达督府公,未知肯俯允否?”权官道:“督府公多多致意大人,此三事极便利无碍,大人归降,崇隆名号,以为归顺之榜样,收拾未附之人心。大人虽降,化外犹未平,正欲供大人威武,镇压外邦,招抚亡命。大人欲内仕,犹烦章奏抗疏;若只在外土,为东南之藩屏,此可一力保奏也。”徐明山道:“化外狂夫,不堪与天朝文武趋跄,得为海外波臣足矣。”因与之歃血定盟,尽欢而散。
徐明山退入后营,对王夫人道:“始讲归降,尽深觉其不便,今为卿苦劝,行之反觉便于为寇也。受大明之封诰,则不与父母之邦为仇,且可以荣耀宗祖;握兵外境,则兵权在我;实受其爵禄,而不蒙文官之凌辱。外可得志,内亦顺情。非夫人之良论,徐海之见终不及此。”夫人道:“此天子之福,国家之幸,大王之威,督府之德,将士之功,妾何力焉!”因举觞为寿云:“今朝化外波臣,明日天朝辅弼。恭喜大王去逆效顺,万年福禄。”徐亦回祝道:“贤哉夫人,忠君爱国。委蜿曲成,令徐海免为万世之罪之者,夫人之赐也,愿与夫人共享富贵。”此日大劳三军,谕以归降之意。
且云得官荣归乡里,各军欢呼震地,竟无斗志。俱收拾行囊,作归家之想。器械衣甲,竟置不理。刁斗不严,队伍不肃,旌旗不整,巡逻不谨,饮酒自乐,交头接耳,殊非昔日之军营矣。徐明山亦以既归天朝,不必严兵肃伍,亦与王夫人宽袍大袖,放心畅饮,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