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回 叙幽情烟雨快联吟 善戏嬉风雅新谈判
他再说一个呢。”宝玉假作仰恳道:“奴今朝末心绪不宁,格落好格想勿出,唔笃也要原谅奴格,阿好让奴领罚仔一杯酒,叫阿珠代说仔一只罢。”蠡湖道:“既然你这样说,我就依你,你叫阿珠快说,方免你十杯罚酒呢。”宝玉不答,忽然立起身来,走至栏边,向着阿珠招手,阿珠走将过去,宝玉带着笑,凑着阿珠耳朵,错落错落的说了几句,阿珠领会,含笑归座。尔霭唤道:“宝玉,你也来坐了,为什么鬼鬼祟祟,不叫阿珠说笑话呢?”宝玉闻唤,缩身坐下,便与阿珠说道:“代奴说哉,啥板要等奴催格佬!”阿珠道:“我说格笑话,唔笃嫌粗俗介,要包荒点格。”尔霭道:“不论粗细雅俗,只要令人发笑就是了。”
阿珠方忍笑说道:“倪乡下巷浪有一个教书先生,专门说白字。一日有个朋友来看俚,刚正俚勒浪教学生识字,‘犬’字末读‘大’字,‘狗’字末读‘句’字,朋友勿敢当面笑俚,忍(读佞)仔半日。停歇朋友要去哉,先生送到外势,看见场浪两只狗勒浪打雄,倪搭乡下叫狗连连,朋友熬勿住,搭先生说道:‘看格格两只是连大呢?还是连句介?’”(连、联同音,故云)
蠡湖、尔霭听到这里,不等他讲完,各伸手将阿珠打了几下,笑骂道:“你这尖嘴刻薄鬼,该打不该打吗?”阿珠也笑得前仰后合,起身避了开来,惟宝玉坐在那里吃吃的笑。
蠡湖道:“好好好,主人将做诗比做尿,这还可恕,你竟把我们连句比作狗连连,这张嘴比主人更毒,饶你不得,须再打他十下,灌他十大杯酒,我才干休呢。”尔霭拦阻道:“慢着慢着,我仔细一想,方才他们鬼鬼祟祟,形迹可疑,一定是宝玉教他说的,我们应该责罚宝玉才是,休被他哄过了。”蠡湖笑道:“你猜得一些不错,况上行下效,理当罪归家主,问他一个放纵奴仆的罪名。”说罢,来至宝玉身边,握着拳头,轻轻在他背上点了一下。宝玉扭转身子,连连谢罪道:“奴勿好,奴勿好,阿珠呒青头,听奴讲仔,俚也放屁说出来哉,若说是奴教俚说格末,真真天勒浪冤枉杀奴哉。”尔霭道:“你虽认差,十大杯的罚酒,却免不来的。”蠡湖也如此说,宝玉没法,央求与阿珠分饮,蠡湖、尔霭趁势答应,免得彼此认真。于是宝玉吃了三杯,阿珠吃了七杯,蠡湖、尔霭也各陪饮了两杯。
其时下面蒸热的菜已经上齐,约摸有两下多钟了,四人又说说笑笑,畅饮了一回,饭都吃不下了,吩咐撤去残席,重品香茗。忽然见天不做美,阴云密布,细雨迷蒙,宝玉道:“倪阿要转罢,勒海落小雨哉,停歇落大仔要尴尬格。”蠡湖应允,却巧带来的跟人酒饭也吃饱了,便会过了茶资与另外的赏赐,一同下楼,仍由原路回船,不必细表。
少顷摇归本处,到得大船上面,天已傍晚,雨却下得大了。蠡湖即欲回家,因见宝玉的哥哥哼声不绝,宝玉心绪不安,坐着也甚乏味,但有几句话,却要问宝玉的,说:“你明天可准定回上海吗?”宝玉道:“看格格色势,奴明朝勿能再耽搁哉,不过总总对勿住殷老。”说着,回头交代阿金,将杭州带来的几色土仪送与殷老,说:“奴本则要差人送到府浪,因恐怕勿便落,只好烦唔笃管家带转去格哉。”蠡湖直受不辞,就在手上取下一只玫瑰紫宝戒,聊以酬答。宝玉再三称谢。蠡湖又问尔霭今夜可搬到舍下去盘桓?尔霭唯唯,并不依恋,就嘱咐了宝玉几句话,托阿金等即刻收拾自己铺程行李,以便带往。忙乱了一回,方才停当。蠡湖即命跟人唤了两乘轿子,在岸边等候,所以略坐片刻,蠡湖、尔霭各取出洋蚨十翼,赏了阿金、阿珠,就此一同起身告别,惟订后日相会之期。说毕,各带着东西,登岸上轿而去。宝玉与阿金等殷勤相送,不在话下。正是:
彼美情深犹送客,阿兄病笃急还家。
欲知宝玉明日回申情形,请阅下回便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