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进门的时候,图书室显得很安静,那女巫——如果她确实是的话,舒适地坐在烟囱角落的安乐椅上。她身披红色斗篷,头戴一顶黑色女帽,或者不如说宽边吉卜赛帽,用一块条子手帕系到了下巴上。桌子上立着一根熄灭了的蜡烛。她俯身向着火炉,借着火光,似乎在读一本祈祷书般的黑色小书,一面读,一面象大多数老妇人那样,口中念念有词。我进门时她并没有立即放下书来,似乎想把一段读完。
我站在地毯上,暖了暖冰冷的手,因为在客厅时我坐得离火炉较远。这时我像往常那么平静,说实在吉卜赛人的外表没有什么会使我感到不安。她合上书,慢慢抬起头来,帽沿遮住了脸的一部份。但是她扬起头来时,我们能看清楚她的面容很古怪。乱发从绕过下巴的白色带子下钻了出来,漫过半个脸颊,或者不如说下颚。她的目光立即与我的相遇,大胆地直视着我。
“噢,你想要算命吗?”她说,那口气像她的目光那样坚定,像她的五官那样严厉。
“我并不在乎,大妈,随你便吧,不过我得提醒你,我并不相信。”
“说话这么无礼倒是你的脾性,我料定你会这样,你跨过门槛的时候,我从你的脚步声里就听出来了。”
“是吗?你的耳朵真尖。”
“不错,而且眼睛亮,脑子快。”
“干你这一行倒是都需要的。”
“我是需要的,尤其是对付像你这样的顾客的时候。你干嘛不发抖?”
“我并不冷。”
“你为什么脸不发白?”
“我没有病。”
“你为什么不来请教我的技艺?”
“我不傻。”
这老太婆在帽子和带子底下爆发出了一阵笑声。随后取出一个短短的烟筒,点上烟,开始抽了起来。她在这份镇静剂里沉迷了一会儿后,便直起了弯着的腰,从嘴里取下烟筒,一面呆呆地盯着炉火,一面不慌不忙地说:
“你很冷;你有病;你很傻。”
“拿出证据来,”我回答,
“一定,三言两语就行。你很冷,因为你孤身一人,没有交往,激发不了内心的火花。你病了,因为给予男人的最好、最高尚、最甜蜜的感情,与你无缘。你很傻,因为尽管你很痛苦,你却既不会主动去召唤它靠近你,也不会跨出一步,上它等候你的地方去迎接它。”
她再次把那杆黑色的短烟筒放进嘴里,使劲吸了起来。
“凡是你所知道寄居在大房子里的孤独者,你几乎都可以说这样的话。”
“是几乎对谁都可以这么说,但几乎对谁都适用吗?”
“适合处于我这种情况的人。”
“是的,一点也不错,适合你的情况。不过你倒给我找个处境跟你一模一样的人看看。”
“我猜还得在上面放上银币吧?”
“当然。”
我给了她一个先令。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旧长袜,把钱币放进去,用袜子系好,放回原处。她让我伸出手去,我照办了。她把脸贴近我手掌,细细看了起来,但没有触碰它。
“太细嫩了,”她说。“这样的手我什么也看不出来,几乎没有皱纹。况且,手掌里会有什么呢?命运又不刻在那儿。”
“我相信你,”我说。
“不,”她继续说,“它刻在脸上,在额头,在眼睛周围,在眸子里面,在嘴巴的线条上。跪下来,抬起你的头来。”
“哦!你现在可回到现实中来了,”我一面按她的话做,一面说。“我马上开始有些相信你了。”
我跪在离她半码远的地方。她拨着炉火,在翻动过的煤块中,射出了一轮光圈。因为她坐着,那光焰只会使她的脸蒙上更深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