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两部史剧的夭折
的渗透、并吞和压榨,这使得曹禺不免愤慨起来了。那些触目惊心的事实,又催促他拿起笔来。他曾对我谈过《桥》的产生过程:《桥》是经过调查的。重庆有家私人钢铁厂,只有老掉牙的贝斯麦炉,我经过钱昌照的介绍,在那里呆了两个礼拜。这个戏主要是写民族资本家同官僚资本家的斗争,观众可以清楚地看到,我写的官僚资本家的形象是孔祥熙。孔祥熙的势力很大,他是蒋介石的连襟,把钢厂并吞了。沈承灿这个人不错,后来,他被人害死了。我很想把它续起来,搞了很多材料,但没搞成。这个戏在写作中受到毛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的影响。我对工人不了解,第一次去工厂,做了些调查,也还了解不够,但对工程师这样类型的知识分子,我有过接触,还比较熟悉。《讲话》传到重庆,那时,我不能全部弄懂,但是,我觉得应该反映现实斗争,应当去写工人农民。①
为什么把它起名为《桥》,我的意思,桥是一种象征,如要达到彼岸的幸福世界,就需要架起一座桥来,而人们不得不站在水中来修建桥梁,甚至把自己变成这桥的一个组成部分,让人们踏在他们身上走向彼岸世界。在发表时,我在剧前引用了弥尔顿的诗句:“给我自由去认识,去想,去信仰,B且本着良心,自由地讲,于一切其它的自由。”可能也许有些朦胧,但在我心中我觉得我应该去追求什么信仰,而我所要的自由,无疑是向着那个不自由的现状。②
这出戏只写出两幕,便迎来了八年抗战的胜利;不久又接到访问美国的邀请,不得不半途搁笔了。《桥》发表于1946年4月,刊登在郑振铎、李健吾主编的《文艺复兴》上。第1卷第3期登了第1幕,第4期登了第2幕第1景,第5期登了第2幕第2景。
《桥》环绕着私营工业懋华钢铁公司,被官僚资本并吞摧残的过程,揭露了官僚资本的罪恶,提出了一个民族工业的出路问题。同时展现了有才干的爱国知识分子在半封建半殖民地的社会,徒具热情而毫无作为的悲愤。
在作家的人物画廊中,又增添了新的人物。如果说何湘如这样的官僚资本家、沈蛰夫这样的民族工业家,我们还可以在现代文学的作品中找到他们的面影;那么,沈承灿、吴天长、古恭宪这样的工程技术人员的群像,还是不曾多见的。特别是沈承灿,这是一个具有刚毅性格和进取精神的人物。他留学美国,掌握了专业知识,聪明能干,有一种献身工业的事业心。作为年轻一代的知识分子,他还呼吸着时代的进步空气,在他“心灵深处藏着一种永不磨灭的爱自由、爱真理的天性”。作家写他脚踏实地,不尚清谈,即使面临极度困难,仍然充满务实精神和坚忍不拔的毅力,一定要把钢炼出来。他希望“看见第一次列车在四川第一条铁路上开行”。为了事业,他宁肯同他心爱的人容熙暂时分手。他尊重工人,他批评古恭宪不应当轻视“庄稼人”。他认为只要告诉他们,教他们,接近他们,他们都可以成为很好的工人。他说:“我们必须跟领班合作,跟工人打成一片。”他在一次事故中,身负重伤,表现了一种忘我牺牲的热情。显然,这是一个探索真理、追求进步的知识分子形象。曹禺倾心塑造这样一个在时代潮流中前进的工程技术人员形象,不但是他的一个发现,也寄托着他当时渴望进步、追求真理的强烈愿望。
从艺术上说,他也有新的探索。在《桥》以前,还没有一个剧作家把工业题材搬上舞台,虽然,他所反映的钢铁厂是很落后的,但在那时却是现代化的中国钢铁工业了。这出戏写得颇有气势,把一个大工业的规模和背景描绘得很有气魄,宏大的场面和火光熊熊的炼钢情景,被作家生动地展现出来。他写了生产技术,但又不仅仅是介绍生产技术过程,而是通过钢铁生产的细节来写人物性格,展开错综复杂的戏剧冲突。令人惋惜的是,这出戏没有完成,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