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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坐下一声不吭的才子们,他的的确确是显示出了不寻常之处。对那些伪才子们,你们作家们怎么说?“我说:”银样蜡枪头。“她说:”当时我也不由得对他另眼相看起来。他从容不迫地进行驳斥。他说:“你们在座的大多数人,‘说时,还伸手一指:”你们过生日的时候,可以毫不迟疑地一出手就是十几元,买一个生日蛋糕。甚至,还可以一次就花掉几十元,去下馆子,可对那些向你们乞讨的男孩,女孩,老人,和妇女,你们何曾表现过一点儿慷慨好施呢?你们买一个茶蛋,都和卖茶蛋的老妪讨价还价一番。你们一块儿买汽水喝的时候,难道没做过互相掩护,企图多喝一瓶的事么?难道,我能相信你们,会白给一名背夫十几元钱,而放弃可以坐在一名背夫头顶上的机会么?你们在这里说的是一种话,表明的是一种看法。如果真到了黄山,你们说的未必不会是另一种话,表明的未必不会是另一种看法。你们中的大多数人,未必不会也想花上十几元钱,坐在别人的头顶上,悠哉游哉地登上黄山。甚至,登上’鲫鱼背‘?你们会说背夫要的钱太贵了,你们也会讨价还价,就像某些总希望买到最便宜的东西的人,和市场的小贩讨价还价一样。你们心里会想,如果只花几元钱,就可以舒舒服服地坐在竹椅上,便能游览遍黄山的话,那是多么美妙的事啊!甚至也许还会想,最好竹椅有遮阳的棚盖儿!这就是你们中的某些人。你们像少爷和小姐一样花费着你们父母每个月寄给你们的钱的人,难道会对别人产生真的同情?你们知道背夫们是怎么想的么?你们了解他们么?就算你们把钱白给他们,他们中的多数人,也不会白收,也肯定要请你们坐到他们头顶上。因为那样,他们才觉得,那钱是自己挣的,花着也仗义。就算他们白收了,他们心里反而会暗想:他妈的,那小子跑黄山来施舍来了,大概内心里窝藏着什么罪孽吧?你要赎,你就得大方点儿,起码一百元,那也算施舍!十几元就想赎罪?你做梦吧?……’教室里异常静。在我入校后,只有一次的情形能和那么静的情形相比。就是有一名历史系的四年级的学生,假期在家乡犯了流氓强奸罪。开学后公安局的人到学校来进行二次宣判,恰恰也是在那同一所大教室里。大家当时的神态,仿佛又是在聆听宣判似的。他们讲的事,在大学生中是发生过的。当时除了我,我想很多人内心里都会承认这一点。但是,承认是一回事,能否承受他那种公开的面对许多人进行的,带有挑衅意味的,尖刻的,冷嘲热讽的抨击,显然又是另回事。我想人们肯定都觉得,遭到了他的羞辱。那一时刻,他站在大家面前,显出了一种毫不掩饰的目中无人的轻蔑。岂止是轻蔑,简直还包含有毫不掩饰的憎恶意味儿。
仿佛人人都是伪君子。仿佛人人在他之前所说的,若不是自我表现的话,便一定是言不由衷的,习惯成自然的假话。起码是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空话。我至今仍不能充分的根据判定,当时在他自己的潜意识中,是否也有着自我表现的成分。终于有一个显然被他的话大大激怒了的学生猛地站了起来,像他每说到‘你们’两个字就指着大家一样,也指着他厉声喝问:‘你又有什么资格站在背夫们的角度信口开河胡说八道?你对那些背们又了解多少?你以为自己是谁?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上帝么?’他目光咄咄地逼视那个人,冷笑着说:“我当然不是上帝。但三个暑假里我都当过背夫。我在黄山背上背下的大学生研究生何止百人。我感谢他们使我有机会公平合理地挣他们的钱。有人的活法是不断的花钱。有人的活法需不断的挣钱。当他们寻找不到其他的正当的方式,就只有靠租贷自己的体力。我们都是大学生,而我是不得不面对这一现实的一个大学生。所以我尊重这一现实。‘他解开衣扣,向大家转过身,褪下了上衣使大家看到他的脊背。同时他说:”这深深的痕迹,像标志印在我身上。
黄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