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阿炳
性和差异全挖得有眉有目,可说可道的。总之,虽然规定的练兵时间尚未过半,但阿炳已经出色完成练兵内容,完成得尽善尽美。完美得有点假。
一个小时后,我陪同阿炳走进机关大院,在政治机关的小洋楼里,举行了阿炳志愿加入特别单位701的宣誓仪式。仪式是庄严的,对阿炳来说又是神秘的,面对一个个生死不计的“要求”和“必须”,阿炳以为自己即将奔赴硝烟弥漫的战场,并为此半是激动半是恐慌,恐慌和激动都达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最后,负责宣誓的干部处长问阿炳对组织上有什么要求,阿炳“悲壮地”提了两个要求:
1.如果从此他不能回家(陆家堰),希望组织上妥善解决他母亲的“柴火问题”;2.如果他死了(战死沙场),决不允许任何人割下他的耳朵去做什么研究。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但作为701志愿者提出的要求是仪式的一项内容,组织上必须庄严地向他承诺,并且记录在案。
宣誓完毕,有三份文书需要当事者签名画押。考虑到阿炳不识字,组织上只叫他按了个手印,名字委托我代签。这时我才想起该问他真姓实名,得到的回答是:没有。
“我就叫阿炳。”阿炳说,“我没有其他任何名字。”
然而,我知道,阿炳决不可能是他的名字,喊他阿炳,是因为有个著名的瞎子叫阿炳,就是那个把二胡拉得“跟哭一样”的瞎子,就是那个留下名曲《二泉映月》的瞎子。因为有了这个瞎子,阿炳几乎成了后来所有瞎子的代名词,但不可能是某一个瞎子的真姓实名。
不用说,这又是一件叫人哭笑不得的事。最后,根据他母亲姓陆和他家乡叫陆家堰的事实,我们临时给他冠了一个“陆家炳”的名姓,并立刻签署在三份即将上报和存档的机密文书上。
14
咱们家乡老一点的人都知道,日本鬼子由于在南京遭到一定抵抗,死了不少人,然后采取了一系列报复行动,比如南京大屠杀就是这样的。打到我们家乡时,报复还在继续,所以日本鬼子在我们家乡是要遭天杀的,烧杀抢掠奸淫,什么坏事都干尽了。不过,我们家还好,多亏父亲消息灵通,预先安排母亲带着我和两个妹妹,回无锡乡下生活了一年多。我们住的村子就在太湖边上,村子上的人多半以捕鱼为生,我有个堂伯是当地出了名的捕鱼好手。到了冬天,鱼都沉入湖底,出去捕鱼的人经常空手而回,惟独我这个堂伯,从来没有空着手回来过,他的竹篓里总是装着你想像不到的大鱼或者其他鲜物。究其缘故,是我堂伯冬天捕鱼有个绝活:他能从水面上冒出的纷繁凌乱的水泡中,一眼瞅出哪些是冬眠的鱼吐出的,哪些不是;对着“鱼泡”一网包下去,鱼就成了瓮中之鳖。
阿炳侦察敌台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的,他不但能从众多水泡中看出哪些是鱼泡,而且还能从各式各样的鱼泡中分辨出各式各样的鱼类。换句话说,他不但知道哪些水泡下面有鱼,而且还知道是什么鱼,鲤鱼,鲫鱼,还是其他什么鱼。
无疑,阿炳比我堂伯还技高一筹。
我说过,求胜心切是当时701所有人的心情。在阿炳进机房之前,没有人知道怎么样去赢得胜利,然而自阿炳进机房的这天起,大家似乎都一下明白了。这一天,阿炳在机房坐了18个小时,抽了4包烟,找到敌台3部共51套频率,相当于每小时找3套,也相当于之前那么多侦听员十多天来收获的总和。
令人惊叹的兴奋又难以置信!
以后的一切是可想而知的,阿炳每天出入机房,几乎每天都在不断刷新由他自己创造的纪录,最多的一天,即第十八天,他共找到敌台5部、频率82套。奇怪的是,这天之后,他每天找台(频率)的数量逐日递减,到第二十五天,居然一无所获。第二天一个上午下来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