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冬季的白日、漫长的黑夜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了。田野上,暴风雪在哀号,狂风卷起的雪暴在呼啸。不为人知的地窖里,炉火旺盛,一直温暖如春,事先从树林拾来的劈柴在铁炉中烧得轻声地噼啪作响,小油灯闪闪烁烁,那微光照亮了孩子们的脸。每到临睡前,玛丽娅就给孩子们讲故事,或是轻声地唱故去的母亲心爱的一首歌:
雪儿啊,毛茸茸,白茫茫,
盖在整个田野上,
没有被它盖住的,
只有我的痛苦事一桩……
孩子们安静下来,互相偎倚着,听着那哀怨的歌词:
在那田野当中,
有一簇孤零零的树丛。
它没有干枯,没有凋萎,
却不见了树叶的踪影……
泪水从玛丽娅眼中流下来,为了不让孩子们看见,她偷偷地把泪水擦掉。
我白天难过夜间苦,
泪水悄悄往下淌。
泪珠滴滴流,雪花将融化,
浇得绿草发新芽……
有几个晚上,玛丽娅给孩子们讲自己的集体农庄,讲被德国人驱赶走的第三生产队,还分别讲到每一个村人。她自豪地对孩子们谈起,第三生产队在拨给它的这片农庄的土地上如何不知疲倦地劳动,麦地、玉米地总是那么干干净净,没有杂草,牲畜被照料得多么膘肥体壮,奶牛产奶如何多,生产队瓜园里长的西瓜和香瓜又是那么多汁香甜。
“德国人一来,就把这些好东西全都毁了,烧了,不知把人们赶到什么地方去了,”玛丽娅痛苦地说。“我们的生产队没有了,集体农庄也没有了。法西斯分子连牌匾都给扯了下来,扔到地上,还用脚踩哩。”
“我们看见了你们的牌匾,它在树上钉着。”娜塔莎说。
“是我钉的,”玛丽娅沉思了一会儿说。“我可怜我们的人,他们在农庄土地上付出了那么多劳动,由于诚实的劳动而赢得了那么多奖状和流动红旗。我想啊,想啊,就从地上捡起这块被践踏的牌匾,钉到老苹果树上。一看见它,我们的人、碧绿的田野和果园就象活了似地出现在我眼前……有一回,我看着这块牌匾,把我们在战前和这次被鬼子破坏以前的生活情景全都想了起来,我于是就打定主意:我不能让生产队消失,我要自己替所有的人干活……这不,我干了整整一秋和几乎整整一冬:我割向日葵、掰玉米棒子……”
“还有好多东西要收吗?”娜塔莎问道。
玛丽娅苦笑一下说:“就剩下开始和结束啦,孩子们。我们生产队原来有六十三个人,如今只有我一个……”
一天傍晚,玛丽娅回到家来,发现几个年纪大些的女孩子正在嘀嘀咕咕,请求似地看着她,好象是想说什么。加利娅终于鼓起勇气,揪着黑辫梢走过来。
“妈妈,我们想给您帮点忙,”她说道:“您一个人很困难啊。我们都大了——您瞧,有娜塔莎,有丹娘,有拉腊和我。奥莉娅跟小小孩留在家里,我们四个跟您下地。”
玛丽娅不得不又缝补起来。她又剪开一件从战壕里拾来的军大衣,用呢子给女孩子们缝了四双靴子,缝上马皮当鞋掌,给大家做了手套,让孩子们穿得暖些,便一道下地了。
“你们看,”玛丽娅说:“这已经是真正的生产队了。现在干起活来会很快活的。孩子们,队长由我当啦。咱们只有一把刺刀,再也没有别的了。就是说,向日葵由我来割。加利娅把向日葵往堆放的地方运。你们呢,娜塔莎、丹娘和拉腊,就掰玉米,掰了就往弹坑里放……”
被德国人消灭了的列宁集体农庄第三生产队,就这样在一个严寒的冬日,在荒僻的草原上复活了……
孩子们参加干活以后,地里的活儿进行得快多了。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