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很艰苦,但现在回忆起来,那时田野上的天空是多么安谧晴朗,在晨昏的霞光中夜莺在河边杨树上啼鸣,声音多么婉转,从地里回家,在庭院中升起伊万亲手砌好,还刷上白灰的炉灶,把晚饭烧好,并不生气地把一刻也不老实的小瓦夏骂上几句。等到疲惫不堪、晒得黝黑、满身尘土的伊万回来,全家围坐在固定在地里的小矮桌前吃晚饭,又是多么惬意和甜美啊!
伊万和小瓦夏,田野和夜莺,还有住房和家园都不复存在了。剩下的只有尚未冷却的瓦砾场、暗黑的地窖,在地窖里面则是一个身受重伤、濒临死亡的男孩子,还是个敌人。玛丽娅没见过他的母亲,她在玛丽娅没见过的遥远国土上永远也等不到爱子了……
玛丽娅一进村就看到四头牛都在离地窖不远的地方卧着。蹲在它们旁边的老伙计象迎接主人那样温柔地呜呜叫着迎接她,摇着尾巴围着她转来转去。她把沉重的炉子放到地上,蹑手蹑脚地走下地窖,在灰濛濛的昏暗中四下看了看,根据伤者的呼吸声,她知道他睡着了。玛丽娅叹口气,把铺的草往外扒开一些,以免碰到这个德国人,然后才在旁边躺下。“让他睡吧,”她疲倦地想道:“明天得把躺在街上的那个死人埋起来。”
精疲力竭的玛丽娅立即睡着了。她梦见已故的父母。仿佛他俩在拉着她的手领她到什么地方去。他们又年轻又漂亮,她也很快活。小姑娘玛丽娅求父亲给她买一块红色糖果,父亲把手里拿着的硬币弄得叮当作响,在货摊上挑了一块最大的糖果递给她。嘴里说道:“拿着,孩子,拿去吃吧。”玛丽娅把糖果接过来,吓得一哆嗦,那不是糖果,是什么人的一只手,一只热乎乎、粘唧唧、满是血污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