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而她又被凛冽的寒冬折磨得好苦,不断咒骂千疮百孔的农庄牛棚和不肯修理牛棚屋顶的农庄主席,咒骂把她两手都累肿了的挤奶工作……
几只喜鹊的吱喳叫声把玛丽娅惊醒了。她睁开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这几只小鸟。有两只喜鹊摇摇晃晃地落在微微倒伏的玉米杆上,吱吱喳喳地谈论着什么。这种寂静以及三天不曾见过的活鸟,都使她感到惊讶。炮声在很远的地方隆隆响着。阳光照射着玉米穗。垅沟中的青草在挂满露珠,仿佛是用银子打出来的一样。玛丽娅掀开玉米衣坐了起来。喜鹊马上飞走了。
饥渴使玛丽娅浑身无力。她站起来,立即感到一阵十分难受的恶心和晕眩。
“怎么办?”玛丽娅想道。
“到哪儿去呢?”她想起农庄庄员曾经挨着玉米地种了马铃薯、甜菜和白菜,而且也都还没有收。
“我就到那边去,”玛丽娅下了决心,“要不然,我非死不可。”
她向西边的田埂慢慢走去,象被人追捕似地向四处环顾,尽量不碰着玉米秆,以免干叶的唰唰声把自己暴露……
她身材矮小,眼珠黑褐,鼻子上有几颗不显眼的雀斑。她蹒跚地走着,身体半裸,因为被血迹浸得变了颜色,并且被撕成碎布条一样的衣服只能勉强遮掩着身子。披散在两肩的栗色头发上横七竖八地挂着一些玉米衣和易断的艾嵩茎,两条光着的腿上那丰满圆润的腿肚子被划破了,上面满是擦伤。
她走上田埂,四下看看,由于担心碰到德国人,因而在马铃薯茎叶的行距间爬行。她头也不抬,就用一只手拽来一株马铃薯。满是伤痕的手指疼痛难忍,但她终于拔出两颗马铃薯来,用两个手掌搓了几下,去掉干土块,便狼吞虎咽地吃起来。淡而无味的马铃薯非但不能消除饥饿,反而引起胃中一阵刀割似的剧痛。
玛丽娅躺在垅沟里,把双手垫到头底下,闭上眼睛。她满怀悲痛地回忆起自己这些年生活中的全部精神寄托,以及如何落到孤身一人这个地步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