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七月中旬。贺苏杭借着去东北参加节目评选的机会,在白山黑水之间好好洗了洗脑筋,洗出了久违的阳光笑脸,洗出了七月流火一样的热情。她抬头看火辣辣的太阳是直截了当的,明媚和灿烂是如梦如歌的斑斓前景,天蓝色牛仔裤,太阳红青春衫,浅茶色遮阳镜,是通向斑斓前景的点缀物,是干练脱俗轻松爽气的说明,是将烦心事打包封存的符号,是大步流星奋勇向前追求快乐人生的开始。
日出东海落西山,愁也一天,乐也一天;遇事不钻牛角尖,人也舒坦,心也舒坦。说起来容易,做起来不简单。有些烦恼是一时的,而一时的烦恼可以随风飘逝,不留痕迹,不留踪影,更不会留下伤痛。荣毅台长的训斥是不知所以然的烦恼,虽有泰山压顶的阵势,但还应归为一时的烦恼,是女人干事业的漫漫征途中一次小小的意外碰撞,既伤不了筋骨,更伤不了元气。因为所谓“有偿新闻”的事实是有人制造的,可以理会,也可以不理会。她选择了不予理会,也就让不知所以然的烦恼随风飘逝了。
她的清高是胎里带的品质,是不知不觉中抖搂出来的自我,这个自我是真实的坦白,是不加掩饰的张扬。她不想把自己躲进某个壳里,再戴上一副假面具,装腔作势,像玩偶一样被人提着筋脉表演,演好演坏都与己无关。她想活得原汁原味,又想活得勇往直前,活出一种精神,活出一种品格,活出一种境界。
在她看来,总被人有想法被人嫉妒找茬,并非坏事,是某种层面上的更大承认和在乎。如果不是成绩突出,如果不是相貌不俗,如果不是有一定的知名度和竞争力,谁会把谁放在眼里呢?你可以不把竞争副台长当回事,人家不会不把你当回事的;你可以把干好事业当成自觉行动,人家也可以把你的自觉行动当成一种叫板,一种抢夺饭碗的手段,一种绝对的决一胜负的途径。放弃事业放弃追求,一味地寻求安宁,不可能的。
所以,她慢慢地认识了吴世祖,理解了吴世祖,烦恼也就烟消云散了。
然而,那半场婚礼的烦恼是长在血脉里的,是同呼吸共日月的,不愿想也得想,如影如风,躲不掉避不开。所以,她脸上的风云如同长白山天池上空的风云一样,是若隐若现的。花香凝和沈岁亭是风云中的冤家,是令她今生今世都不得宁静的父母,承认他们怎么样?不承认他们又怎么样?承认不承认都是历史,都跟她没有休戚相关的必要;现实倒是真真切切地和她一脉相连的。她想一步跨出与亲生父亲那半场婚礼的阴影,眼不见,心不烦,重新活出一个独立的跟任何人都不搭界的自我。可能吗?花香凝名为带着博士生童宁宁在大河市搞课题研究,实为扎着架子等待母女相认的那一刻,又扎着架子期盼初恋情人圆旧梦;沈岁亭则在大河市发展事业,搞大投入大项目,为转换父女隋缘付出倾情代价,却不予回应初恋情人恳切的目光。她安排亲生父母见面的举动毫无价值,反倒过急过早地打破了花香凝的美好期待,无疑给花香凝那旧伤痕上又添新伤痕,再撒上把盐,她竟有些愧疚。说实话,她真心希望这一对昔日的有情人能够重温旧梦,开始新的人生旅途。然而,一场计划落了空。沈岁亭接纳金凯瑞有没有急于摆脱花香凝的成分呢?有没有似乎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金凯瑞已经走进了沈岁亭的生活。当然,金凯瑞人是蛮好的。
也许这是命运的安排吧。
会务组传出消息,大河电视台送来的参评作品无一落选,是这次所有参评单位中唯一获得满堂彩的,尤其是贺苏杭主持的《黄金时间》栏目,更是博得专家学者与会代表的高度评价。
喝,喝,喝!当天晚上,贺苏杭第一次领教了黑吉辽地区酒风的厉害,死劝活劝,不喝不行,她不得不一次又一次恳求同行们手下留情,她宁可高歌不断,宁愿舞遍大堂,也不愿把酒吞到肚子里。还好,同行们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