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听任同学们自行其是的话,我和杰姆一定早就痛痛快快地和他们每个人都干了几次干净利落的拳斗了,这事情也一定早就一劳永逸地解决了。现在这样呢,我们不得不把头抬起来,像有身分的男女一样。这一来就有点像是亨利•拉斐特•杜博斯太太在世的时候一样,不过没有像她那样狂呼乱叫罢了。然而,有一桩怪事我百思不得其解:尽管阿迪克斯作为一个父亲缺点很多,但是在这一年里,人们还是一如既往,再次一致情愿地把他选入州立法机构。由此,我得出了这么个结论,人就是这么奇怪。我从此回避他们,不到不得已时,连想都不想他们一下。
有一次在学校里我却不得已地想到了他们。我们每个星期有一节时事课。每个小孩要从报纸上剪下一段新闻,熟悉这段新闻的内容,然后到课堂上来复述给大家听。据说这种做法可以克服许多缺点:站在伙伴的面前可以培养优美的姿势和保持镇定自若的神情,发表简短的演讲可以培养遣词造句的能力,背熟一条新闻可以加强记忆力——学生被挑选出来搞这项活动,他就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加渴望回到集体中来。
这种做法意义深远,然而在梅科姆实行起来效果不好。首先,没有几个乡下小孩能看到报纸,所以剪辑新闻的任务就落在城里孩子的身上,越发使得乡下来的学生相信城里的孩子在课堂上是注意的中心。农村小孩通常只能从他们称为《格利特报》的报纸上剪下一些消息,而这种报纸所登载的东西,在盖茨小姐——我们老师的眼中纯属虚构。一个小孩背诵《格利特报》中的一段时,我不知道为什么盖茨小姐总是紧蹙眉头,不过那背诵的东西或多或少使人联想起这类事情,诸如爱玩土乐器啦,用糖浆软饼当午餐啦,做一个礼拜时极度兴奋的教派的教徒啦,唱《毛驴唱歌真动听》这首歌而又把“毛驴”这个词的音唱错了啦,等等。所有这些,都是州政府花钱让老师阻止学生干的事情。
尽管我们每周有这么一节课,仍然没有多少孩子知道时事究竟是什么。有一次,小查克•利特尔(尽管他似乎对母牛和母牛的习性了解得像一个百岁老人一样清楚)讲述一个纳田尔叔叔的故事,只讲了一半,盖茨小姐就叫住了他:“查理斯,这不是时事,这是广告。”
不过塞西尔•雅各布还算知道什么是时事。轮到他时,他走上前去说:“老希特勒……”
“是阿道夫•希特勒,塞西尔。”盖茨小姐说,“说到人时我们从来不说‘老’什么什么的。”
“是的,小姐。”他接着说,“老阿道夫•希特勒一直在检举……”
“不是‘检举’,是‘迫害’,塞西尔。”
“不,盖茨小姐,报纸上是这样说的……好吧,不管怎么说,老阿道夫•希特勒一直没有放过犹太人,把他们关进监狱,没收他们所有的财产。他不让任何一个犹太人出国,他在洗涤所有意志薄弱者,他……”
“什么,洗涤意志薄弱者?”
“是的,小姐,盖茨小姐。我想,是因为他们自己不知道怎么给自己洗涤,我想,一个白痴不会保持自身清洁。哎,不管怎么说,希特勒还把所有半犹太血统的人都圈到一起,他想给这些人都立下名册,防止他们给他惹麻烦。我认为这是罪恶的行径。好了,这是我要说的时事。”
“很好,塞西尔,”盖茨小姐说。塞西尔喘着气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坐在后面的一个小孩举起手来。“他怎么能那样做呢?”
“谁怎么能那样做?”盖茨小姐耐心地问。
“我说,希特勒怎么能把很多人关进栏圈呢?政府会阻止他那样子啦。”那只小手的主人说。
“希特勒就是那里的政府,”盖茨小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