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 朱子奇愤填屯兵洞 施耐庵误走回龙岭
走到施耐庵面前。
黑大汉满心不情愿地收回板斧,瞟了老者一眼,嘟嘟哝哝地站过一旁。
施耐庵凝目聚神,打量着眼前这位老者。只见他年约五十开外,面如满月,目若朗星,五绺长髯在胸前微拂,穿一袭月白团花长袍,腰系一根撒须逸士带,一派乡宦气派,心下顿时舒泰了许多。他正要对这老者解释误会,只见老者大袖一挥,吩咐道:“以义会友,以礼待仇,俺回龙庄的规矩你们又忘了么?还不快快松绑!”
几名大汉闻言而动,七手八脚解开了绑绳。施耐庵活动一下手臂,对老者深深唱了个大喏:“谢老丈脱缚之恩,晚生这厢有礼了。”
老者也不理会,一捺长髯,叫道:“夜黑风冷,随我到庄内花厅叙话。”说毕,率先朝那闪着灯影的房舍走去。
一众大汉拥着施耐庵进了庄子,曲曲弯弯走了许久,方才走到一座十分宽敞的厅堂。
这厅堂里布置得十分雅致,看不到一件刀枪剑戟,中堂上却悬着岳武穆手书的《前出师表》,两侧廊柱上都是名人墨迹,有辛稼轩的词章,亦有范仲淹《岳阳楼记》里的摘句,俨然一副书香门第派头,其中却隐着一种凛凛的正气。那老者走上正座,挥手说了声:“众位兄弟依齿序而坐。”便径自坐上太师椅,对施耐庵道:“请问这位年兄,可知道这回龙庄的来历?”
施耐庵拱手答道:“老丈,晚生千里投亲,对此一无所知,连这‘回龙庄’三字也是第一回听到,哪里知道什么来历?”
老者点点头道:“也难怪,回龙庄与世隔绝,多少年来人迹罕至,年兄不走通衢大道,竟然闯进庄来,个中必有深意,那么,就请年兄叙叙自己的来历。”
施耐庵心有苦衷,哪里肯冒昧相告,嗫嚅得半晌,说道:
“老丈,晚生委实是寻常读书人,哪有什么来历。”
他一句话未说完,只听得旁边响起一声怒喝:“兀那使黑手的直娘贼,再敢使诈,俺便一斧劈了你!”
老者朝那黑大汉轻轻地摇了摇头,依旧不慌不忙地说道:“年兄,俺这回龙庄自营建以来,接纳过许多过客,不过,敢闯这庄子的,历来非友即仇。是友是仇,不过是各为其主,俺都以礼相迎、以礼相送。倘若是不知是非的懵懂小人,俺可不敢让他坏了俺回龙庄的名头!”
说毕,仰头唤道:“来呀!”廊下应声走出两个汉子,拱手禀道:“庄主,弟子听命。”
老者冷冷说道:“照规矩,将此人送到垦殖园,罚他做十年农活,待他学得耕耘稼穑,再放他出去,也叫世人知道,此人不枉到俺这回龙庄内走了一遭!”
施耐庵听了,心中“咯噔”一跳:乖乖,这一罚就是十年,待到出去,岂不成了白头老翁,还取什么白绢,助什么抗元大业?!
想到此处,他不觉脱口叫了声:“吴铁口吴仁兄,早知有今日,何不与你同回饮马川!”
说也奇怪,这一声冒叫刚一脱口,只见那老者腰背一耸,“呼”地站了起来。适才那一副雍容矜持之态早已抛上九霄云外,代之而起是满脸的惊诧之色。他呐呐地问道:“什么?你说的什么?”
施耐庵危迫之际发乎于情,冒冒失失唤了一声“吴铁口”,没想到这老者竟有如此强烈的反应,稍稍沉思,便缓缓地说道:“老丈,晚生是在唤一位朋友的名讳。”
老者又道:“年兄,那吴铁口是你的什么人?”
施耐庵道:“不过是撮土为香拜了八拜的结义大哥。”
施耐庵愈是说得轻描淡写,那老者愈是情急,只见他大步奔下座位,一挥袍袖遣开押着施耐庵的两名大汉,双目紧盯着施耐庵,神态郑重地问道:“年兄可是姓施?”
施耐庵点了点头。
老者又紧追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