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自笑一身浑是胆
是特任新官,因而得到田文镜的理解和庇护,未引起更大的麻烦。
灾后,李文膺亲自到附近各地勘察水利,谋求治水之道。
他在《登任城酒楼放歌》一诗中写道:
惜哉黄河水汩汩,搴茭未得纾民忧。壶中虽有酒,楼头不可留。拂衣又上黄河舟。
表现了一种追求实学、经世致用的精神。经过实地考察写下的《小清河议》、《民瘼要览》、《山东水利管窥》等著作,确实对治水利民提出了有益的意见。
雍正十年,李方膺调任兰山县令,其时正是王士俊继任河南总督。这位王总督求功心切,“喜言开垦”,李方膺力陈其弊,拒不执行,遂造成了上面所说的这场冤狱。
这场冤狱,一拖就是三年。直到乾隆元年(1736年),新皇帝追究起开垦失策忧民的事,罢了王士俊的官,并召开所有因此事下狱的人员,才使这场冤狱得以平反。那天二鼓文书传到青州,当夜李方膺就被释放了。
李方膺入都觐见,立候在军机房丹墀西槐树下,大学士朱轼指给诸王大臣说:“这就是劝阻开垦的知县李兰山也。”那些欲见而挤不上前的人,以手加额远望着说:“就是那个瘦而长,眼睛很有神的那位吗?”少宗伯赵国麟和李方膺的父亲是同年进士,握着李方膺的手说:“李贡南(即李玉鋐)真有个好儿子了!”
觐见以后,调安徽以知县任用,李方膺请假回乡奉养老母而不就任。也许是青州的这个事件给他的记忆很深吧,这次回程或稍后,他又到过一次青州。有乾隆四年十月青州题画诗云:
市上胭脂贱似泥,一文钱买一筐提。
李生淡墨如金惜,笑杀丹青手段低。
是自负他艺术上的独立不群也好,是以“淡墨”自喻,笑杀趋炎附势的“丹青”也好,不论从那一角度说,都是他自我品格的真实写照。
李方膺回乡侍奉老母,过了不久老母便去世了。奉养接着丁忧,在家乡南通一待就是十年。这十年,是他画艺大进的十年。比李方膺年长而结成忘年交的南通名画家丁煜曾说:李方膺“谢事以后,其画益肆。为官之力,并而用之于画,故画无忌惮,悉如其气。”他自己也说:“波涛宦海几飘蓬,闭户关门学画工。自笑一身浑是胆,挥毫依旧爱狂风。”为官的正直之气,经意不经意地凝聚笔端,一种雄浑恢宏的气象,便喷薄纸上了。
大约在乾隆十一年(1733年),李方膺由家乡入京候选。途经扬州时,在僧舍作《梅花册》,其中有两帧的题诗,直接提到扬州:
官阁成尘事已凋,我来僧舍画梅条。
扬州明月年年在,收拾春光廿四桥。
知己难逢自古来,雕虫小技应尘埃。
扬州风雅如何逊,瘦蕊千千笑口开。
诗中引用了南朝何逊扬州观梅的故事,引伸了杜甫“东阁官梅动诗兴,还如何逊在扬州”的诗意,又和扬州明月、二十四桥连在一起,信手拈来,浑然一体。尽管何逊诗题“扬州法曹梅花盛开”的扬州是金陵,不是由唐及清所实指的扬州,即今天的扬州,但已成为熟用的典故,也就合二而一了。这些诗句咏的是梅花(画梅),又都与扬州切合,李方膺对扬州的风物是熟稔而亲切的。
进京的第二年,李方膺受命任安徽潜山县令,权知过滁州府,不久调任合肥县令。这时又逢上饥荒,他按过去的做法,自订了救灾措施,且又因不肯“孝敬”上司遭到嫉恨,太守便加了他个莫须有的“贪赃枉法”的罪名,使他罢了官。前后做县令二十年,竟三次为太守所陷,他感慨万千地说:“两汉吏治,太守成之,后世吏治,太守坏之。”话虽不免偏激,他确是吃了太守不少苦。那些说他“赃”的清知府,腰中贯满了十万雪花银,他这个“赃”县令,却依然两袖清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