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第一次表现了温柔和同情,她快活地动了动,脸上闪出了光彩,表明她已经明白他的意思。
“太晚了,”他说。他想起了丽齐那句话。“我是个有病的人——啊,不是身体有病,而是灵魂有病,是头脑有病。我好像失去了我的一切价值,什么都满不在乎了。你要是几个月以前这样做,情况会不相同,可是现在太迟了。”
“还不太迟,”她叫了起来,“我来告诉你。我会向你证明我的爱情成长了。爱情比我的阶级和我所爱的一切都更重要。我要抛弃资产阶级最喜爱的一切。我不再害怕生活了。我要离开我的父母,让我的名字成为朋友间的笑柄。我现在就要搬到你这儿来住,只要你愿意,可以和我随意相爱。我要以和你一起生活为骄傲,感到快乐。如果我以前曾经背叛过爱情的话,那么我现在为了爱情就要背叛过去使我背叛的一切。”
她眼里闪着光芒,站在他面前。
“我在等着你呢,马丁,”她低声说道,“等着你接受我的爱,你看看我。”
他望着她想道,真是精彩。她就这样弥补了她所缺少的一切了,终于站了起来,真诚的女人,超越了资产阶级的传统。了不起,精彩,铤而走险。但是,他是怎么了?他并不曾因为她的行为而狂欢,而激动。那了不起的感觉,那精彩的感觉只是理智上的。在他应当燃烧时他却冷冷地估量着她。他的心没有被打动,他意识不到任何对她的欲望。他又想起了丽齐那句话。
“我病了,病得很厉害,”他做了一个失望的手势,说道,“到目前为止,我还不知道我病得这么厉害。我身上少了点东西,我从来没有害怕过生活,可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会叫生活填得太饱。我被填得太多,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如果肚子还有缝隙,我现在是会需要你的。你看我病得多厉害。”
他头向后仰,闭上了眼睛,然后像一个哭泣的儿童望着阳光透过泪膜遮蔽的眼球忘记了悲伤一样忘掉了他的病,忘掉了露丝的存在,忘掉了一切。以他的眼帘为背景的蓬勃生长的丛丛草木被炽热的阳光穿透了,他望着。绿色的叶丛并不恬静,阳光又太耀眼刺目,望着它使他觉得难受。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仍然望着。
门把手的声音惊醒了他,露丝已经走到了门口。
“我怎么出去呢?”她眼泪汪汪地问道,“我害怕。”
“啊,对不起,”他跳了起来,叫道,“我出神了,你知道。我忘了你在这儿。”他摸摸自己的脑袋。“你看,我刚才不大正常。我送你回家去吧。我们可以从仆役的门出去,没有人会看见的。把那窗帘拉下来,一切都会好的。”
她紧挨着他的手臂走过灯光暗淡的市道,走下狭窄的楼梯。
“我现在安全了,”两人来到人行道上,她说,同时从他手臂了抽出了手。
“不,不,我送你回家,”他回答。
“谢谢,不用了,”她拒绝,“没有必要。”
她第二次要抽掉手,他一时感到了好奇:现在她已无危险可言,为什么反而害怕了?她为了摆脱他几乎手忙脚乱了。他想不出理由,只以为她是紧张。他没有放掉她打算缩回的手,只带了她继续往前走。走过半段街区,看见一个穿长外套的人闪进了一家门口。他经过时瞥了一眼,尽管那人领子掀得很高,他却深信自己看见的是露丝的弟弟诺尔曼。
露丝和马丁走路时没大说话。她是惊呆了,他则冷漠。有一回他说他要走,要回南海去;有一回她要求他原谅她来看了他,然后两人便再没有话。到了门口,分手也是礼貌性的。两人握了握手,互道晚安,他又脱帽致意。门关上了,他点燃了一支香烟,走上回旅馆的路。他回到刚才诺尔曼躲进去的屋门口时,停住步子,带着特别的心情查看了一下。
“她撒谎了,”他大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