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大幕重启
使艾小毛动了些心计。向天歌一直认为心计分为两种,一种是用来保护自己的,一种是用来算计别人的。艾小毛动用的所有心计都是属于前一种的,这也是向天歌爱她不够的地方。向天歌始终认为女人在世德为先,无德看家,一切都无从谈起。现在看来,艾小毛是带了满心遗憾和留恋走的。也正因为她走了,向天歌才知道自己失去了真正珍贵的东西,他当年期盼了那么久、后来麻木了那么久、现在燃烧了那么久的一份情,竟然就在眼前擦肩而过、就在手中不翼而飞了。人在能得到的时候总是患得患失,总想着再看看、再稳稳、再等等,等到一切都兵不血刃地就绪后再说,殊不知机会的耐心也是有限的,一旦看到那个人久久不愿收留它,就会像小精灵一般重新腾空而起绝尘而去。想着想着,不知什么时候,向天歌的两眼布满了泪水。
海江的这个春天有些燥热,迟迟不来的春雨一遍遍考验着人们的耐心。出去走上一会儿,皮肤就会被火辣辣的太阳晒得生疼。劳动节的上午,风比平时大了些,刮得烘托气氛的气球呼呼作响。报栏终于剪彩了,市委书记况文明、市长于青城双双到场,张力、马自达站在陪同的人群里,看着锣鼓喧天的热闹场面,本该高兴的时候,向天歌却虚脱一般,浑身上下不得劲,心里也兴奋不起来,仿佛这一切与他全不相干,他只是一个偶然路过的看客,眼前乱哄哄的景象给他的不是刺激而是麻木。这一刻,他深切地体会出,与那些磕头作揖的过程相比,结局原来如此平淡无聊。偏偏这会儿,他又想起了几个月前在定福庵求得的《叹世万空歌》,开头的两句是:南来北往走西东,看得浮生总是空。虽然艾小毛给改成了“东西南北走一遭,看得浮生总是好”,但是他总觉得里面包含着浓重的宽慰意味,不如原来的意思深刻。可不是嘛,得到这些,失去那些,循环往复,人生如圆。福和祸真的就像一片树叶的两面,当它的一面飘落大地时,另一面就自然地朝向了天空,看得到也罢,看不到也罢,反正是在那里存在的,虽然它暂时贴着泥土,也许一阵风,福祸就翻了个个儿,谁知道呢?
此刻,占据向天歌视野的不是主席台和会标,而是那一长串渐渐远去的椅子,因为他的创意,才让今天的活动有了生气和文化的味道。一想到这些,向天歌的心里酸了一下,蓝椅背上贴着的“海江都市报,你我都需要”的红色不干胶广告语让他想起了回敬轩,《海江都市报》寄托了他太多的理想,这会儿估计他也在听着电台的现场直播呢。明年是回敬轩的本命年,马自达说过,本命年是一个人的危年,不管大小,总要出点麻烦,看他癌细胞现在的扩散速度,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去面对那些麻烦。正想着,他的手机“吱吱”振了两下,他打开一看,竟是回敬轩发来的短信:好兄弟,咱的事情干成了,多保重!!向天歌心惊肉跳地看着那两个叹号,决定会一散就直奔医院。
虽然早就确认了艾小毛的不辞而别,但向天歌还是有一种幻觉,今天这个场合,她会在某一时刻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或者,至少要躲在某一个角落,见证他们这段日子的心血之作。可是一直到10点半仪式正式开始,艾小毛也没有出现。向天歌知道她彻底走出了他的生活和他的视线。按照艾小毛的处事风格,这绝不是她心血来潮,而是精心策划的结局,也许她早想离开,但是被报栏的进度绊住了,也是被她做事的风格绊住了,更是被他们这几个月升温的情分或者欢愉的留恋绊住了,只好善始善终地跟着走到最后,直到扫清所有的外围障碍,把一切都烘烤到瓜熟蒂落的程度,在皆大欢喜时,悄无声息地完美谢幕。向天歌此刻的心情和周围的气氛一点也不搭调,他想拔腿离开,可那么多领导在场,他又动弹不得,而且宣传部提前打过招呼,仪式结束后市领导要接见参建单位负责人并合影留念,他只能硬着头皮等待一项项议程的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