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3 女教师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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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是何苦呢?”陈林月的声音带着一股哭腔,“快出来吧,你爸爸把盐价已经落了下来。”
“可是鱼都烂了,卡佳也死了,盐还有什么用呢?”马川立终于声音嘶哑地说话了。
“这么说你也想跟着鱼和卡佳去死?”陈林月说。
马川立这才从豆角架下出来。他摇摇晃晃地扑在陈林月的身上,说:“我刚才一直听着锯声和斧声,他们要给卡佳打一口木头棺材。要是现在还跑冰排多好,就让卡佳睡在冰棺材里,随着江水漂啊漂,她是那么喜欢这条江,也许早晨时小鱼们还会给她梳头……”
“你发高烧了,快回屋歇歇吧。”陈林月说。
“我歇了这么长时间,都歇乏了。”马川立说,“我现在想明白了,我是不能再和你好了,马家不配有你这样的儿媳妇!”
陈林月扶着马川立回屋了。我一直站在院子里,锯声悠扬,斧声清脆,我能望见远山幽蓝的剪影。一个人就这样去了,活着的人在悉心准备为她送别。我惧怕人世间的一切告别情景,尤其是生死离别。可我又是那么发自内心地渴望送卡佳上路。
我和陈林月离开马家后又去了江边。江面上波光浮动,在月夜下泛出银灰的光芒。偶尔能看见一两只水鸟贴着水面寂寂地扇动翅膀。陈林月忽然用手捧住脸嘤嘤地哭了,她的哭声在天地间显得太微弱了。我拍拍她的肩膀,想说点什么,可我又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在这种时候,语言没有流水和鸟语更有说服力。
当她止住了哭泣后,我问:“还想哭吗?”
“够了。”陈林月凄然一笑,“已经很痛快了。”
“那咱们就回家吧。”我说。
陈林月冲我点点头,她那张出奇冷静下来的脸给我带来了深深的酸楚。我们路过灵棚的时候长明灯前坐着乡长,他背对着我们,佝偻得很厉害,几个人正在一侧紧张地打棺材。
长明灯的棉芯浸在油里,灯光一明一暗。
那一夜我和陈林月很晚才睡着,第二天一大早就被陈林庆的叫嚷声给扰醒。我们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连忙披衣下地。陈林庆站在门口大声地说:“看看,快看看,一共有六袋盐呢,我一大早推开门就发现了,它们就放在门口!”
我走过去一看,果然在大门的木桩旁见到了六袋雪白的盐,它们在晨曦中显得分外纯白动人。
“这盐会是谁送的?”陈林庆说。
“肯定是马家的人。”我说。
“不可能,这个人从来不吃后悔药。”陈林庆说。
“那也未必。”陈林月插话。
“林庆林月——你们进来跟我说说呀——出了什么事了?”陈守仁在屋里声嘶力竭地叫着。
陈林月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说:“大门口发现了六袋盐!”
“这是老天爷长眼睛了!”陈守仁哆哆嗦嗦地说,“卡佳升了天堂,派仙女给咱白银那送盐来了!”
陈林月对我眨眨眼,悄声说:“他的想象力可以跟雨果媲美了。”
“那你以为是谁送的?”我问。
“马川立吧。”陈林月蹲在灶前点起火来。
然而事实证明陈林月的判断未必准确。因为所有白银那的人在早晨起床后都在自家门口发现了盐。人口多的人家就多一些,而人口少的就相对少一些。这说明送盐者并不仅仅针对陈家,而是顾及了白银那的家家户户。
“也许马占军亲自送盐上门了。”陈林月说。
就在大家对盐的突然出现而议论纷纷的时候,乡长的儿子赶回白银那奔丧来了。他背着个牛仔包,看上去文质彬彬。他说在半路上遇见了马占军,他正吊在半空的树上接电话线。知情者便明白了其中缘由,断定电话线当时并非雷电击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