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大可破坏的最后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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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民喜的《一匹马》中是这样写的:“然后我就往东照宫的方向走去,猛抬头只见练兵场边上的柳树附近有一匹马,只见它茫然地呆在那里不动,那马没有鞍鞯缰绳等等。凭眼睛看,它哪里也没伤,但是却无精打采地低着头。那神态似乎为什么而惊叹一般,令人觉得奇怪。/我回到东照宫庙院之后就躺在石墙的背阴处。午间领了罹灾证明回来不久,从三原市来的救援卡车就到了。/我两手捧着领来的两个大饭团,回到石墙的背阴处。因为太饿了,所以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吃起来。可是我脑子突然闪出了这样的偏差:现在你怎么能在这儿消消停停地吃呢?突然一闪的意识使我伤感备至,觉得这可不行,于是立刻就有‘呕吐’的感觉,难以下咽。”
这些证言给我的印象极其深刻,我想,如果把这些证言的内容加以整理,也可以分成两项,即:C,人即使在这么大的灾难之中,人对于动物,包括一些小动物在内,以及周围的环境,仍然以人的心灵关照它们。d,而且人即使在这样的灾难之中,并没有陷于相信无论人和动物都将悲惨地死去那种消极的相对主义之中,而是尽所有力量力求恢复人类所有的一切。重藤博士在作上述观察的前后,他本人已是受原子弹伤害的人,但是他为了救助受灾者,一刻也没有停止他作为一名医学家的工作。原民喜强忍“呕吐”感,为了活下去,把涌上来的食物咽下,动手写起受灾者的经历。
这样的提问不能说是高尚的,我不喜欢这样作,比如说,现实的情况是一家人都在广岛、长崎的市中心,当人和动物与阿米巴的生命谈不到有什么差别的情况下,按这种原理行事的人们,能够放弃给他家属的一个饭团而给那神态悄然的马一捧杂粮么?其次,即使能有这种选择,能说那就是人合乎礼仪的举措么?至少是对具体事物缺乏想象力才说只提核武器毁灭人类才当作大问题是傲慢的,如此等等的批评,肯定常常出现,但我认为这是过于天真的人的行为。
已经去世的战后文学家武田泰淳,对于佛教的宇宙观、人生观有深刻的认识,也是一位对全人类的毁灭问题深思熟虑过的人物。他亲口告诉我——他的意图极其明显地呼吁后进作家,把废除核武器当作首要的事考虑——说,生命的毁灭不仅仅是人类,必须考虑到动植物直到阿米巴,武田泰淳业已过世,即使对武田的思想最好的批判地继承者竹内好也离开人世,在这种现实情况下,我觉得必须重新抓住武田泰淳的思想核心。
武田泰淳战后立刻动笔写了那篇题为“关于毁灭”的文章,我曾经边引用该文章边论述他本人,现在我想重新谈论他一次。而且,再读、三读这篇文章,从当年使年轻的我深受打动的部分之外的其他部分的引用中,找到我自己。
但是,所谓毁灭产生文化,从毁灭本来的意义来说是不可能的。既然产生文化,那一定有非毁灭的一条线,一条极细、几乎看不见的一条线。过去确有这么一条线。世界对于这一条线曾经慷慨地允许过。但是今后是否允许?第二次、第三次屡屡发生的近代战争的性格,使毁灭越来越趋向并靠近全面毁灭的今天,科学一定用不了太多时间,就把以往估计的毁灭一部分、一个豪族、一个城廓的毁灭形式,变成陈迹。这样,就有可能在一瞬之间发生突然变异的现象。如同没有枪的部落的土人突然遭到另一人种的攻击,还没明白过来为什么遭到攻击,立刻就完全毁灭一样,今后的世界有可能远比这种部落大得无可比的地带,倏忽之间全面毁灭。/那时候,人道主义以什么阵容面对如此局面?文学,常常赋予人道主义的新内容的文学,以什么表情迎接这样的毁灭?特别是苍白无力的日本文化人,对于这不曾见过的暴力,将以什么样的亲切、激动、颤栗对待它?
南方传来的佛典《本生经》里有这样的记述:佛出现之前有三个预告。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