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百年之《迷路》和《新时代》
年轻时候读过某一文学家、思想家的作品,而且留下了深刻印象。但是后来因为对他不再关心,就把他的书放在书库的最深处了。现在想找出来读,与其费时间去找,莫如再买一本来得快,因为那书不少,不难买。上星期我在神田的西文书店二楼旧书部找到一本这类的书;T.S.艾略特①的《关于诗与诗人》,使我感到亲切的是,和我初读的版本绝对一样。(Fdber)
我因为打算在一个集会上讲话的时候引用收在这本书最后部分的“叶芝论”②末尾一段,所以才到神田来的。“有的诗人们的诗,或多或少地同其他的关系脱离,可以认为,读了它能给人以经验和喜悦。有的诗人们和这些诗人不同,他的诗同样能给读者以相同的经验与喜悦,但是他们的诗却有巨大的历史重要性。叶芝便是后者之中的一位。他的历史是他们本来面目的历史,一个时代的意识的一部分,没有他们就不能理解那个时代,而叶芝便是这少数诗人中的一位。”
①艾略特(Eliot,Thomas Stearns,1888——1965),英国诗人、评论家,1948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译注。
②叶芝(Yeats,William Butlerm,1865——1939),爱尔兰诗人、剧作家,1923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译注。
我是想在5月举行的“祝贺野上弥生子①先生百岁寿辰”的会上,作为迟生50年的后进者致祝词时引用这一段。我最近重读了先生的巨作《迷路》——我之所以把这岩汲文库版四册书放在任何时候想拿便可信手取出的地方,总而言之表明了我对这位大作家的关心总是常生常新——就足以说明,人们对叶芝的赞誉之词,恰好和我称颂野上弥生子先生的感情一样,而且这感情一直持续到今。
①野上弥生子(1885——?)英国文学家野上丰一郎之妻。与其夫同为夏目漱石门下弟子。作品多种。其代表作为社会题材从战前写到战后的长篇巨制《迷路》——译注。
野上弥生子表明的一个时代的意识,实际上就是日本一脉相承长达百年之久的现代化意识。我以为通过她的作品和她的全部生涯,才能实实在在地理解百年现代化的时代和意识,从这种意义上来说,她的作品的历史重要性是无可动摇的。实际上,读《迷路》直接感受的经验与喜悦是丰富多采的,我怀着一腔敬意读它,而且我还从看到它富有极其罕见的通俗性。具备堪称一种才能的通俗性,这样的作家往往与时代的权力结合开始起步的,但是野上弥生子却有比权力更大的视野,这才是百年现代化进程之中独具明察的思想家。现实告诉我们,在这百年现代化之间,和野上弥生子比赛持久竞走而未落伍的强权还不曾有过。
唯一的一个象征性权力天皇制,一直保持下来——战前也统帅军部而有绝对权力的天皇既然是神,就更只有象征性的权力,我说新宪法的象征一词的多义性是有所考虑的——这一点,应该提到。唯其如此,野上弥生子的作品《迷路》上明示了野上独自明确的天皇观,就是理所当然的了。
构成《迷路》中心的青年男女们,各有时代的刻痕,每个人都是时代意识多样表现的一个侧面,生与死的痛苦接连不断。政界和金融界干将里的中年男士们和他们的妻子,也不可能在时代浪潮之中有自由。但是,有一位专心致志于能乐①研究,除此之外心不旁鹜,超然于时代,而且对于未来独具透彻的现实主义眼力的老人江岛宗通。他对于在樱田门遭到暗杀的祖父深深敬爱,比对待其他所有政治权力的中枢人物,态度还是一贯的。
“对,大家干的都不错。幕府的没落,明治维新这一旋转舞台上,趁着祖父这位近江太守之死②,日本出现的新动向,萨长两大藩镇③自然无须多说,不论敌人,也不论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