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他老婆就撑不住了!”
“那你去解决一下问题嘛!”有人下流地说。
“轮不上咱!少平比咱年轻足劲,早顶王世才的班了!”掌子面的黑暗中传来一片哄笑声。
孙少平头“嗡”地响了一声。一种无言的愤怒使他掼下铁锹,走过去几拳就把那个不穿裤子的家伙打倒在了煤堆里。安锁子哇哇乱叫,少平只管在他的光身子上又踢又踏,所有干活的人都笑着,谁也不制止这种殴打——打架在煤矿就象是玩游戏,谁还把这当一回事!
他扯着他的两条腿,颠倒着把安锁子悬在那个黑色深渊的口上。
煤溜子在轰隆隆地转动着,煤流象瀑布似地从安锁子身边跌入了那个不见底的黑窟窿里。安锁子吓得杀猪般嚎叫起来——要是少平一松手,他顷刻间就会掉入那个可怕的黑色地狱之中!
这时候,带班的副区长雷汉义过来了。他也没制止这危险的“把戏”,反而嘿嘿地笑着在旁边说:“好!我还正愁没人顶替王世才当班长哩!孙少平这小子能打架,就能当个好班长!好!把那小子撂下去!”
雷汉义立在一边,乐得只管笑。
孙少平把安锁子从漏煤眼上拉出来,象死狗一般把他扔在一边……
少平并没意识到,对安锁子的这次暴力行动,使他无形中在矿工中提高了威信。拳头和力气在井下向来是受尊重的。能打就能干,也就能统帅这群粗野的汉子。雷汉义说的是事实。有一些班长和区队干部就是打架打出来的!
但是,孙少平虽然打倒了安锁子,可他自己受伤的却是心灵——安锁子的话严重地伤害了他。不仅如此,这也是对惠英嫂和死去的师傅的侮辱。
在澡堂里换衣服的时候,安锁子讨好似地递上一根纸烟——挨了一顿饱打之后,他就立刻服服帖贴承认了他的“拳威”。
少平接过他的纸烟,眼里含着泪水说:“你小子不知道,师傅正是为了救你才送了命,要不,死的是你小子!”安锁子沉默地低垂下了他那颗肉乎乎的脑袋。
中午,少平也没去惠英那里吃饭。他一个人在火辣辣的阳光下,走到医院后面的小山坡上。
他在山坡上转悠着拔了一大束野花,然后走到那一片坟地里,把花束搁在师傅的坟头。他静悄悄地坐在墓地上,难受地闭住了眼睛。
他似乎听见旁边有脚步声。
他睁开眼,看见是安锁子。他并不感到惊讶。
安锁子手里提一瓶白酒,他揭开瓶塞,把酒全洒在师傅坟前的石头供桌上,嘴里嘟囔着说:“你活着时爱喝两口,我来给你祭奠一点……”
安锁子倒光一瓶酒后,把瓶子甩到坡下,也过来坐在他身边。
两个人谁也不说话,沉默地一直坐到太阳西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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