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边沿。
汽车驶过郊外大片的蔬菜地和工厂区,进入了市内。
这季节的白天仍然是短暂的。当汽车上了二十华里长的解放大道时,天色已经接近黄昏。加之天阴得很重,城市实际上已开始了它夜晚的生活。
路灯映照着积水的街道,象一条条灿烂的银河。两边的人行道挤满了匆匆行走的人群,各种雨伞组成了一望无际的“蘑菇林”。主干道上穿梭着各种车辆;一个接一个的叉路口,红灯绿灯在交替闪烁。
“伏尔加”的速度慢了下来。
乔伯年侧过脸,看见外面几乎每一个公共汽车站,都涌满了黑鸦鸦的人群。有的车站好不容易来了一辆车,车上车下挤成一团,迟迟开不走。他知道人们在这大雨天挤不上车是什么滋味;他也知道这些人在抱怨,在咒骂,一片叫苦连天。
他在车里叹了一口气。
汽车终于折进了省委大院,缓缓地滑到了他的家门口。
这是一个空荡荡的院落,有一座二层小楼。这是省委大院里比较陈旧的一所住家宿舍。乔伯年到职后,省委办公厅把他安排在已调到中央的原省委书记住的地方——那里条件当然要好得多。但他就看上了这地方。一来这地方闲置着,二来有个大院落,他还能在其间营务点什么庄稼。他有个癖好,爱在自己住的地方种点玉米什么的。在他看来,即使从欣赏的角度来说,庄稼比之名花异草却有一种更为淳朴的美感。
乔书记走进自己的小院子,不免惊讶地愣住了。他看见一些人正在他的院子里移花栽草,忙乱成一团,对他来说,这是一种破坏,而不是美化。
“谁让你们移栽这些东西呢?”他问其中的一个人。“张秘书长”。那人回答他。
“你去叫他到这里来一下。”
那个人走后,他对其余忙碌的人说:“你们不要搞了,这些花草从哪里移来的,再移回哪里去。”
这些移花栽草的人都停止了干活,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他们把什么弄错了。
这时候,省委常务副秘书长张生民来了。
“谁叫你在我的院子里搞这些东西的?”他问张生民。门牙不知怎么缺了半颗的张生民,咧开嘴难为情地笑着,吐字不清地说:“我寻思你院子里光秃秃的,因此就……”“我准备在这地方种点庄稼呀!”
种庄稼?张生民和其他人都楞住了。
秘书长只好叫众人把这些花草又移走了。
乔伯年这才进了家门。
他先上了二楼的卧室。
秀英正在床上躺着。她没说什么,象往常一样,只冲他笑了笑。这笑容使他浑身一下子松宽下来。他现在才感到瞌睡得要命。真想马上在她身边躺下来迷糊一阵。
但他还有许多事要做,不敢睡着了。再说,还没吃晚饭呢。
他问老伴:“没什么吧?药吃了没有?”
“没什么,晚上的药还没吃。”
他在起居间洗了一把脸,就走到楼下的会客室里。保姆小陈给他沏了一杯茶。他抿了两口,就走到厨房里,准备帮小陈洗菜,结果被小陈硬拦住了。他就又动手为秀英熬中药。因为老伴多年生病,他已经是个“老熬家”了,熬药的经验很丰富,足可以编一段“熬药三字经”。只要他在家,秀英的中药都是他亲自熬他把砂锅放在火上,和小陈开始拉呱起了家常。他东拉西扯,询问她家里的各种情况。小陈是位初中毕业的农村姑娘,刚到他家来,大概因为他是“大官”吧,这孩子一直克服不了拘谨。他想尽量使她很快随便起来,就象自家人一样,比方说,他在家里做错了什么,她也敢批评和纠正他,就象他的小女儿虹虹对他一样。
当他把第二遍中药掺好凉水重新放在火上后,突然记起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