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清早起来,店主说:“昨晚我有话没讲,今早就讲了吧:前次裁定书是县公安局名义,其实是下边承办人办的,局长不过听个汇报,盖上大印了事。你申请市公安局复议,还是这回事。承办人见过的多了,你这事算什么呢?照例批个维持原裁决。依我看,你直接找市公安局长,他听汇报时心里有数,或许有救。”何碧秋说:“那好,我这就去一趟。”店主说:“你又不懂。局长室你不一定进得去。即使进去,许多人不断来汇报工作打岔,他静不下心听你说,只会公事公办。”
何碧秋晓得有话;等他讲。店主道:“你不妨打个马虎眼;问清他住处,中午或晚上等他下班,到他家里说。”见她不语,声明道,“我可不为拉生意,你多住一宿三块钱,发不了大财的。”何碧秋说:“您多心了。我是在想,人人都打这个主意,市公安局长家岂不被踏平了门槛,吃睡不得安宁?”店主笑道:“正是人人都像你这般想,所以并没多少人真登他的门!”
何碧秋转来市公安局传达室问:“这位老同志,请问严励民在吗?”传达员瞅瞅她:“你找严局长?”何碧秋说:“我从大老远乡下来,他这会儿上班忙,我在家里等着吧。我有七八年没来了,不知他家搬没搬?”传达员说;“你不知道呢,严局长今天不在局里。他夜里被罪犯用刀刺伤了,这会儿怕还在医院呢。”何碧秋惊讶道:“是吗?”
老传达员说:“昨晚局里开党组会,开到十二点,严局长到家一点过了,电视也没了,人也困了,准备洗漱上床。倒完洗脚水,从客厅过时,听见门锁吱吱嘎嘎响,晓得有人撬门。严局长过去把门猛一拉,那家伙吓一跳,倒也狠着咧,顺手把匕首捅过来。
严局长闪过了,将匕首打落。那家伙一看苗头不对,转身就跑。严局长虎跳着将他捉住。过廊里还有两个同伙,握着匕首刺过来,一把匕首被躲了,另一把匕首戳着了,本指望把人戳倒逃跑,严局长却忍住疼痛,手上捉牢那家伙不放。到这地步,过廊里各户都出来了人,把一个同伙堵住活捉,另一个跳窗闪了腿,也被活捉了。
何碧秋听了暗想道:“世上百样行当都难,当市公安局长凶险更大呢。这三个想必先前结有恩怨,半夜来寻仇的。也碰巧晚上开会,若平常,这三个撬门进了屋,人睡着了,一家人性命怕是不保了。”不免问了伤势,传达员说并无碍大事,何碧秋说:“我先去家里看看吧。”
依他指点,乘上六路车,坐两站再换三路,过四站下来,往前走块把田远近,朝左拐进一条窄街,走过一所小学,一排连幢楼房,右首空旷出来,却是一口老大的水塘,塘水灰笃笃的,不很清爽,塘边栽了乌菜、蚕豆苗,用树枝胡乱插成了篱笆。到这里,也走出五六块田地面了。向右拐一个上坡,进一个敞开的大门,里
面老大一块地盘,地势不甚平整。那高地上有些乱,树木高高矮矮,里面夹杂着横横竖竖的民房。下边一片空地砌成八排灰楼,想是在这群楼里。打问了一下,人向高坡指指,说住在上面的红楼里。爬上高坡,由杂树和民房中间穿过去,找着这幢红楼,见它东西方向横着,大约十来间房屋长短。高只有两层,尖屋顶,楼身灰扑扑的,不很鲜亮。在楼下站了一会儿,把来路熟记了。
回到旅店,店主已听说了,说:“原以为蓄意报复,一提审,三个人都是西北口音。这三个家伙运气也倒煞了,在边陲犯了事,一路流窜过来,到这个城市,落脚不足半个钟点。他们本意是想隐蔽点,找个不起眼的人家,先弄点零花,喘过气来再动大手脚,却不想头遭撞在市公安局长手里。”何碧秋忙问:“三个人不晓得是公安局宿舍?”店主道:“他一路几千里,撞到这块,三个蒙眼虫虫,晓得个东南西北?再说那也不是公安局宿舍,是各个单位杂居的大院。”何碧秋问:“严局长怎么不住本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