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是望门兴叹,不敢破门而人。
这两天,一个糊棚匠来到张家,给三鸭头那间泥棚茅舍糊白了屋顶,粉刷了四壁,三鸭头给这个糊棚匠打下手;谷秸想打听一下是何缘故,但一见三鸭头满面杀气,就吓得噤若寒蝉,不敢开口。
谷秸每晚过河,往返都是张老爹摇船接送。这一天后半夜,他从河西岸回来,接他的却是三鸭头。
船到河心,三鸭头停住桨,一叶扁舟滴溜溜打转。
“怎么不走呀?”一仰一合的谷秸,睁眼问道。
寒光一闪,三鸭头嗖地抽出一把杀猪刀,逼住谷秸胸口窝儿,恶狠狠问道:“姓谷的,你想死想活?”
谷秸吓出一身白毛冷汗,哭脸强笑问道:“姑奶奶,我怎么得罪你啦?”
“想死,我一刀捅了你,扔下河里喂鱼虾。”
“我是抗日干部,不把日寇驱出国土,死不瞑目。”
“那么,你想活?”
“我希望活到革命胜利那一天。”
“那就在月光娘娘眼皮下,了结咱俩的露水姻缘。”
“你疯啦!”
“我不是一枝花,可也不愿插在牛粪上。”
“老爹给你找了主儿?”
“一个刚还俗的和尚,比我大十岁。”
“你不中意?”
“那秃驴偷看当家方丈跟拜佛求子的娘儿们睡觉,被赶出了庙门。”
“老爹怎么相中了他?”
“情愿更名改姓的男人,哪个不是歪瓜裂枣儿?”
“那就别嫁给他。”
“我爹急着抱孙子哩!”
“不听你爹的。”
“我三岁死了娘,是我爹老燕子啄食,一口一口把我喂养大,我怎么能惹他伤心呢?”
“顺者为孝,嫁给还俗和尚吧!”
“我觉得委屈……”
“你这是小驴儿拉碾子,转来转去绕了个圈儿。”
“他是个歪瓜裂枣儿,我还他个残花败柳。”
“你想…”
“想叫你吃我的鲜桃一口,给那老秃驴烂杏一筐。”’
“原来如此!”
“除了王华买父,天下最大的便宜叫你占了。”
“你杀了我吧!”谷秸突然扯开褂于,袒露胸口大叫。“抗日干部污辱妇女,犯的是死罪;倒不如让你结果了我的性命,免得留骂名。”谷秸面不更色,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气。
当啷一声,杀猪刀子落在船板上,三鸭头又摇起双桨,只是一声不吭,像个会出气的石头人。
三鸭头招婿之日,谷秸本想回避,张老爹却不放他走。坐地招夫的女子,在姐妹堆里大为减色;三鸭头的婚礼上能有谷秸这个官方人士出席,张老爹觉得女儿脸面光采。谷秸心里虽然酸苦,但是盛情难却,只得从命,留了下来。
三鸭头跟还俗和尚拜天地,谷秸难过地闭上了眼。
拜完了天地拜高堂,喜相刚喊出夫妻相拜,村口砰地一声枪响,十几个伪军摸进了村。那个还俗和尚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兔子,蹦起三尺多高,翻墙而逃。救场如救火,张老爹抓住谷秸不放,叫他当个代理新郎;把他和三鸭头推进洞房,假戏也得有个圆场。
十几个伪军过河抄肥,抓鸡宰鸭,大吃大喝了一顿,酒足饭饱之后便“金乌坠,玉兔升”;天一擦黑慌了神儿,小队长放下酒杯扔下筷子,急如星火下令撤退。路过张老爹家门口,抓住张老爹摇船把他们送过河去。
有两个伪军的眼睛贼又亮,月色中看见三鸭头的屋门贴着喜字。
“你家……有喜……?”两个伪军打着他嗝儿。
张老爹满脸堆笑答道:“今天是黄道吉日,我招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