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当春枝的病好了,已经是夏天。
整整一个月,春校关在屋里,透过玻璃窗,她看见天井里的葫芦架,已经开放白茸茸的小花,影壁后面的石榴树,长出了小青疙瘩似的果子。
尽管在她的屋里开党支部委员会,开社务委员会议,但是她仍然感到自己像是被封锁着,感到自己是个残废的人,想着想着,一股辛酸就涌上心头。田野上,飘送来清亮的笑声和歌声,她的心急得撕裂了似的疼痛!
终于大夫允许她可以出外走动了,她刚出门,就被初夏明澈的光线弄得目眩眼花了,她走到村外,田野是浓重的天青色,闪动着人影,她真想跑过去。
但是她已经感到累了,病后的身子非常虚弱,喘着气,肩肿骨鼓动着,她在一棵杜梨树下坐下来,闭着眼歇息。
“唉呀!春枝你好啦!”一个女人喳喳喊叫,奔跑来。
春枝睁开眼,是红英。
红英捧起春枝的脸,用她那妇人的眼光端洋着,春枝羞得脸红了。
“你瘦了,可更漂亮了,什么病也不能折磨你!”
春枝轻轻地摆脱开红英,问道:“你怎么蹲在家里,难道也病了?”
红英摇摇头,轻声说道:“不是,我身上又有了。”
春枝扑哧笑了,指着红英的鼻子,“你虽然蹲在家里,比别人生产更积极呢!”
红英狡黠地眨眨眼,说道:“哼!你们结了婚,那真是一根蔓儿两个瓜,年年丰产。”
“别胡说!”
红英用指头羞她,:“还瞒着盖着,你们瞒得够长的了。”
春枝不愿把玩笑开得过火了,她看见红英手里拿着一本讲玉米人工授粉的小册子,想起俞山松临走时指示,要在各生产队普遍展开技术学习,社里已经开始了,但她在病中,从没听过一次,便问红英:“你们今晚讲技术课吗?”
“我们队是昨晚讲的,今晚上他们油脂作物队讲课。”
“你们昨晚上是谁讲的,讲的是什么?”
“长寿老头跟春宝合作讲的,讲的是玉米人工授粉,我正复习呢!”
晚夜,春枝穿上厚厚的棉裤棉袄,到小学教室去听课,她悄悄地坐在一个背灯影的角落里,谁也没看见她。
没想到,走上讲台的是银杏,她羞怯地咬着嘴皮儿,眼睛看着脚面,下面有人嗤嗤地笑了。
“不许笑!”很旺扭过脖子,粗暴地喊。
银杏仰起头,这一霎间,她像一枝春雨过后的海棠花,声音发颤地说道:“我今天讲怎样保护芝麻荚儿,说不周到的,根旺同志给补充。我有点害怕……。”
下面哄堂大笑起来,春技把嘴对着袖子,也咯咯地笑了,她望望台上的银杏,脸白了。
“银杏!沉住气,别怕!”坐在最前排的根旺高喊,像是个导演似的。
银杏结结巴巴地讲起来了,前言不搭后语,慢慢地,她镇静下来,说话也清脆了,人们都惊奇地注视这个美丽的小姑娘。
讲课完了,春枝跟在大家后边走,大家都称赞银杏。这时,她看见在井台上,一个粗大的影子正对银杏说:“讲得好,可事先你爹还看不起你呢!”
春枝听出是根旺的声音,她走过去。
“谁?”根旺问道。
“我!”
“春枝!”根旺走过来,瞪起眼睛,“谁让你出来的?”
“大夫。”
“可是黑夜出来走动要受寒!”
春枝拍拍身上,笑着说:“你看!”
“应该慎重,过两天再出来!”根旺急躁地说,“病再重复了,得给社里带来多大损失?社里需要你工作。”
“我明天就开始工作!不,现在就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