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恤儿子
现在,儿子是一点儿良好的自我感觉也没有了。稍微的一点儿也没有了。起码我这个父亲是这么看他的。
由小学生到中学生,他已算颇经历了一些事,或直白点是一些挫折。在学业竞争中呛了几次水,品咂了几次苦涩。
儿子自小就受到邻居的喜爱。“干妈”不少。“干妈”们认他这个“干儿子”,绝非冲着我认的。一个写作者的儿子没有什么稀罕的。在人际关系中对谁都不可能有实际的帮助。犯不着走“干儿子”路线,迂回巴结。当然也绝非冲着他亲妈认的。他亲妈我的“内人”乃工人阶级之一员,更是谁都犯不着讨好的。别人们喜爱他,纯粹是因为他自己有招人喜爱之处。长得招人喜爱,虎头虎脑,一副憨样儿。性情招人喜爱,不顽不闹,循规蹈矩,胆子还有些小,内向又文静。
在小学六年里,他由“一道杠”而“两道杠”,由小组长而班委,连续三年是“三好生”。这方面那方面,获奖获了不少。而优于我的一点是,“群众关系”极佳。同学们都乐于跟他交朋友。小学中的儿子,是班里的一个小“首领”,不是靠了争强好胜,而是靠了随和亲善。
六年级下学期,他顶在乎的一件事,便是能否评上“三好生”了。评上了,据他自己讲,就可以被“保送”了。然而儿子小学的最后一次考试,亦即毕业考试,却并没有考好。在我印象中,似乎数学九十六分,语文八十五分,平均九十点五分。结果可想而知,他在全班的名次排到了第二十几名。儿子终于意识到,“保送”是绝无希望了!
“但是我们老师说,一百二十三中也不错!以后可能升格为区重点中学呢!”
他这么安慰他自己。也希望他的父亲能从这番话中获得安慰。
我当然有些沮丧。但主要是替他感到的。
我说:“儿子,好学生不只出在重点中学里。你能自己往开了想,这一点爸爸赞成。”
在我印象中,一百二十三中是我们那一市区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所中学。
然而儿子连这一所中学也没去成。
两天后他回到家里,表情从来没有过的那么抑郁。
他说:“爸,老师说去一百二十三中的同学,名次必须在二十名以前。”
我说:“那,你如果连一百二十三中也去不成的话,能去哪一所中学呢?”
“老师悄悄告诉我,推荐我去北医大附中。”听来倒好像老师格外惠顾着他似的。而北医大附中,据我想来,已属“最后的退却”了。
我问:“你们老师不是说,考卷要发给家长们看看的吗?”——我这么问,是因为我凭着大人的社会经验,开始起了些疑心的。
“又不发了”。
“为什么?”
“不知道”。
“你自己怎么想?”
“我……怎么想也没用了……”
我说:“儿子,听着。如果你希望进一所较好的中学,爸爸是可以试着办一办的。只不过太违反爸爸的性格。但爸爸从来没给你开过一次家长会,觉得很愧疚,也是肯在你感到需要时……”
“爸你别说了!我不怪你。我去北医大附中就是了。”
看得出,儿子是不愿使我这个“老爸”做什么违心求人之事的。
然而儿子连北医大附中也没去成。
第二天他接到同学打来的一个电话后,伤心地哭了。
他被分到了一所仿佛是全市最差的中学。
我说:“别哭,也许是不一定的事儿呢!”
发榜那一天,结果却正是那么一回事儿。只不过他拿回了小学的最后一份“三好学生”证书。
于是该轮到我安慰他了。
我说:“哪怕最差的中学